清冷的月光斜照进房间,显得微弱无力,夜静得只听见蝉鸣,屋檐上暴风雨遗留的水珠“啪嗒~啪嗒~”不断滴落,像是敲打着寂寞人的心扉。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厉咏曼定眼望去,厉天雷充满慈爱的双眼,在微光中像一对黑宝石般闪亮。
“咏曼,快把这碗扬州炒饭吃了。”厉天雷柔声细语道,递到她眼前的炒饭氤氯出喷香的雾气,湿润了她干涸的泪眼,湿润了她枯竭的心灵。
“厉天雷!”地震般的吼声响起,钟晴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她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幽暗的月光中她周围能看到灰尘舞动的轨迹,使她犹如黑色旋涡中的死神,“弄了这么好的饭菜非诬赖我下毒,还非花钱买外面的,我看你女儿是空心笋子留黄水,坏透了,废物透了,我的好女儿你不知道疼,只知道宠你这个废物女儿,那就让我帮你一起宠,帮你宠个够!”
说完,她冲上前去,一手夺过厉天雷手里的炒饭,另一手抓起一把滚烫的炒饭,硬生生地塞到厉咏曼嘴里。
厉咏曼整张嘴觉得像被火烧一样地疼,惨白的汗珠渗在蜡色的脸上,使她的面庞看起来犹如一只燃烧的蜡烛,她本能地喊了出声,却和炒饭一起被堵死在嘴里,只发出一阵扭曲而凄惨的呻吟。
“吃啊,吃个够!”眼前的惨景并未引发钟晴丝毫怜悯之情,丧心病狂的她,又抓起两把饭向厉咏曼嘴里袭去。
“够了,你这个疯女人!”厉天雷急切地推开了钟晴。
厉咏曼吃力地吐出了满嘴的烫饭,剧烈地咳了几声。
“啊!”她终于把被堵死的凄喊释放出来。随后她像一只受惊的野兽般,疯了似的往屋外冲,全然不顾身后父亲那急于星火的呼唤声。
清冷的月光如银水般汇满了整个黑夜,路人们的面容被照得既疲惫又漠然。路旁杨树的枝桠簌簌地颤抖着,如同夜空中几点依稀的星光一般脆弱,几片叶子没有方向地在世间飘荡,写意出黑夜特有的迷离。
厉咏曼失魂落魄地跑到了马路中央,泪已干、心已冷、人已麻木,她把双手交叉着搭在脑后,手臂哆嗦着往前紧缩成一条直线,她呼吸不得,怔怔颤抖,那颤抖不知来自于她嘶哑的呜咽,还是来自于她心底的悲寒。一辆宝马几乎从她身边擦过,司机咆哮着吼出几句咒爹骂娘的脏话,在死寂的黑夜中震飞了几只鸦雀,然而,她却全然不觉,脑海中像有一个磁场,尽纳着一阵阵幻听般的辱骂声:
“你被我们摧残是因为你是一个人渣,人渣就应该被社会唾弃,你被我们摧残只是社会淘汰你的一个环节。”吴菲儿扭曲的声音响起。
“你害了你妹妹,害了我,又害了我男朋友,还害死了刘老师,你是个杀人魔鬼,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还是她的声音。
“不要和厉咏曼说话,不要给厉咏曼吃任何东西!”亲人们的眼睛像画一样大,射出的目光像一把把刀子捅向她。
“你是厉家的耻辱,是厉家的毒瘤,是厉家嘴不能提,耳不能闻的丑事!”钟晴那狰狞的面孔又逼向了她,闭目也能见。
……
无数错综混乱的骂声如同一只只飞鸟冲向她空茫的脑海,凄厉地鸣叫,久久地盘旋。她的心脏被一阵阵剧痛冲击着,仿佛从里到外,陡然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想要哭,泪却干了,空洞地张开口,寒风呼啸而过,像千万个巴掌刮抽着口鼻。
她悲从中来,昂首狂呼,四周风声怒吼,飞鸟凄鸣,枝叶颤响,伴随着她的尖叫在天地之间凄烈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