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厉咏曼的神经变得像一根绷紧的弦,愈发地紧张和脆弱,枯花催她落泪,飞鸟令她惊心,似乎连空气也飘荡着一种古怪的异味,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放在她身上,实在是最好的验证。
“咝~咝~”桌上一盘刚烧好的金黄色红烧鱼还在作响,鱼汁中又浓又香的气体漾满了空气,真所谓有声有色。两只栩栩如生的大对虾仿佛要从餐桌上蹦出来,滴血的枣儿、如雪的莲子、墨染的鸡——一盆乌鸡莲子汤做得色香味俱全。恐怕任何人见到这样一桌佳肴也会垂涎三尺,也只有厉天雷生日这天,厉家才有这样的口福。
可是厉咏曼坐在桌前却看不到丝毫欣喜之情,仔细看她神情枯萎、气色如病,仿佛窗前凋谢的玫瑰,迷惘空洞的眼睛嵌在瞳孔里一转不转,有如动弹不得的钢珠,身上始终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额上还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好象蓝色的花萼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洗礼。
“咏曼,你怎么了?”厉天雷发现了她的失常,他慌张地把手伸到她额前,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是不是你一天没沾东西,饿坏了?来,你看这桌饭菜多好吃。”发现她体温正常,厉天雷又把她的目光带动到饭桌上,心疼地说。
可厉咏曼看到这一桌诱人的饭菜像看到什么可怖的东西,露出受伤羔羊一般的惊惧神色,她神经质地哆嗦着:“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吃!”
厉天雷见她这般神态,又是惊慌又是疑惑,他一手抚在她光洁的发丝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切地问:“到底怎么了,这桌饭菜多好吃啊,为什么不吃啊?”
厉咏曼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钟晴一眼,又触电般地闪开了,她目光游离,支支吾吾:“突然做这么好的饭菜,里面一定……一定……下了毒!”
“啪”地一声震响,钟晴极重地把筷子拍到桌上,连肩上的长发也震了起来,她目光如刃、喝声如雷:“厉咏曼,你这个不识抬举,狗咬吕洞宾的小贱人,今天不是看你爸的面子,还没得这么好的东西喂你呢,以前我做不好吃的不让你吃也要吃,今天我做好吃的给你吃你说下毒,我看你是骨头里发贱,那以后这个家里人吃的东西你不能碰,养的狗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咏曼,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很恨钟阿姨,但是胡闹也有个限度。”厉天雷一扫生日的喜悦,脸庞被一片阴霾侵占,攻心的怒火还让他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漱声,“你这孩子不要把爸气死了,今天是爸的生日,不是爸的祭日!”
厉咏曼看了看父亲和钟晴,又看了看饭桌,想要止住浑身的哆嗦和恐惧把饭菜咽下,却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恐惧得越来越厉害。
她怔怔看着父亲,眼中泪水迷蒙,混杂着伤心、苦楚、凄凉、愤怒、恐惧、脆弱……诸多神色“我没有撒谎,这饭菜真的有毒,真的有毒……”厉咏曼声音微弱而扭曲,不似人声,她带着神经质的颤抖抽身离开,踩着棉花一样的地板回到自己卧室。
“被害妄想?!”厉天雷哆嗦着说出了自己前几天在一本心理书籍上看到的名词,他痴然看着她的背影,一滴老泪渗出眼角,他将目光转向钟晴,悲愤道,“我女儿怎么会变得这样?我女儿怎么会变得这样啊!都是你平常为点小事就辱骂她,让她受了太大刺激才会这样!”
钟晴扭过头,看也不看他,她夹了一块嫩白的鱼肉,轻蔑地说:“你别拉不出屎埋怨地球没引力。她自己犯罪能怪我吗?社会鄙弃她能怪我吗?她到今天这境地,我做四个字的总结——罪有应得!我看你还是把你女儿送进精神病院了却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