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柔声劝道:“小姐,天色很晚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估计也都歇下了,不如明天吧,一早让他来如何。”
我看了看外面,不由哑然失笑,看来我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毛病是改不掉了,道:“是我忘了时辰了,明天吧,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看看几个丫头,道:“倒是咱们院儿里的安排,这会儿倒可以再斟酌一下。”
珍珠有些茫然,道:“小姐是哪儿不中意吗,奴婢是按照君舞苑的旧例安置的。”
我笑笑,道:“不是不好,只是这院子大了,自然要做些改动。我卧房和西侧房旁的小耳房都不用留人了,你们都住到西厢去吧,哪儿暖和也宽敞些,东厢就一间做书房,一间放些不常用的大东西。”
几个丫头都欢欣起来,要知道这厢房可是给小主子和姨娘们住的,她们居然可以住,顿时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起来,雪儿面上却带着忧色,走到我身边道:“小姐,我们不在屋里伺候,那晚上你要茶要水的怎么办呢。”几个丫头也立马安静下来看着我,脸上都有些羞愧之色,我拍拍雪儿的手,对她们笑道:“难道你家小姐我连从茶桶的暖壶里倒杯茶都不会了么,你们便是在西厢住又能远多少,不过两步路,能有什么事儿,快收了这副样子,乔迁之喜可不兴苦着脸儿啊!”雪儿和几个丫头忍不住笑了,应了明天收拾好就搬过去。
我突然想起八阿哥说后天我可能会被宜妃宣进宫去,忙道:“明天把我进宫的衣服和鞋子准备好,”转转眼珠儿道:“后儿可能要进宫,嗯,还是以前跟我去过的人跟着去吧。”
“小姐,”雪儿看着我,迟豫了下,小声道:“自您上次有了身孕,宜妃娘娘特恩准奴婢随着伺候,如今,如今…”。
“唉”我皱起眉头,这可怎么是好,我连花盆底儿都还穿不稳当呢,看看雪儿一脸的小心之色,不由笑道:“那就先把衣服鞋子准备好吧,到时候再看宫里怎么说吧。”心里安慰自己道: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实在不行就装晕,反正我还在休养阶段,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明儿还是先练练花盆底儿,好歹也得走两步应应景儿啊。
又闲话几句,雪儿见我已有倦容,便道:“小姐,天色不早了,你奴婢服侍您歇着吧。”待我点了头,带了丫头们服侍我洗漱,扶我躺下后掖紧了绸被放下帐子,才掩了灯烛和几个丫头们去安置。
“天亮了”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撂开帐子,披上衣服跻了鞋子走到堂屋门口,高高的日头下,丫头们在院子中坐着小杌子上绣花纳鞋底子,心中涌起一种幸福的感觉,很温暖,是家的感觉,走下台阶,踩在青砖铺就的小径上,深深吸了口夹杂着花香的新鲜空气,畅快极了,真想大声喊一句,我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小姐,您起了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儿,快回去吧,仔细着凉了。”雪儿看见我,急忙走过来,拥着我回屋,其它的丫头也赶紧过来伺候。
回了卧房,雪儿才皱皱眉头,道:“小姐,我还是在耳房里伺候着吧,您万一吹着了冻着了,可怎么办啊。”我轻拧了一下她苦着的小脸儿,讨好的笑道:“好雪姐姐,你家小姐我不是太高兴了吗,终于有咱们自己的家了,我保证,以后肯定不这样了,在你们没进来之前,我就在床上躺着连帐子也不撩,好不好。”雪儿羞红了脸,急道:“小姐!”,看着她的窘样,我跟几个丫头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用过饭,我便在屋里颤颤悠悠的练着两寸半高花盆底儿,几个丫头在旁边担心的不行,围了一圈,生怕我摔着了。铃儿一旁道:“小姐,以前虽说也走不惯,却也没有现在这样走的危危险险的,是不是小姐的身子还是没好利索啊?”雪儿顿时急的眼圈儿都红了,上前扶住我道:“奴婢还是跟太太老爷回一声儿去吧,咱们再找太医来看看,可不能落下病根儿了。”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心虚的忙道:“没事,没事的,不用去回,我就是身子还是虚了些,好长时间没踩,有点儿头晕,别担心了,我慢慢适应适应就行。”雪儿只得放开我,退到两步在旁紧紧护着,待我又走了几圈,忙道:“小姐也累了半天了,咱们不急,先歇歇好不好,水儿倒茶来。”扶着我坐在椅子上,道:“小姐不是昨儿要寻成丰大管事吗,他已经候着了,小姐您见见他,顺便也喘口气,瞧这都出汗了。”
我拍拍额头,道:“是啊,瞧我,都是这花盆底儿把我弄的头昏眼花,把这茬儿忘了,快让他进来。”
雪儿应了出去,我喝着碧绿沁香的西湖龙井,长舒了口气,浑身都舒服了,不多时,就见雪儿领着成丰进来,走上前,给我磕头,道:“奴才成丰见过小姐,给小姐请安。”
我让他起来,上次在君舞苑只是粗见过,这次他已是我宅子的大管家,以后的臂膀,遂细打量了几眼,精明却无奸猾之像,心中满意,笑道:“今儿找你来,是有些事儿要交待,一是外书房并无用处,闲着也是闲着,你让人收拾了,就让大厨房上的人在哪儿安置吧,二是把前厅的东侧厅收拾出来做客房,以后若是哥哥们过来也有个安歇的地方。”
成丰躬身听了,道:“奴才这就带人去办,被幔铺板都是极容易的,只是前厅睡房的床榻得着人现打,还得几日功夫。”
“不急,反正这会儿哥哥们也过不来。”我一一想着昨儿珍珠的话,看还有什么要改动的,猛的想起个人,向成丰问道:“门房儿葛伯的儿子葛锁子是不是管着轿马,这些我怎么没在府里见到过?”
“回主子,这个轿子马车都在府门儿西边另起了厅子放着,马棚也在那边,专有个门儿,有两间小屋给锁子住了,再就是从前厅后面过去,有道黑油小门儿,也可以通过去,怕的是主子们有急事,平日是锁着的,钥匙也是由奴才掌管着。”
我点点头,想起昨儿见过的那道小门儿,道“嗯,我想起来了,对了,府里的人昨儿收拾了一天,都辛苦了,让厨房晚上给每人一只鸡,一壶酒,再多赏一个月的月钱,就当是我这主子的一点心意吧。”
成丰忙跪下磕头,道:“奴才带阖府的下人谢主子赏。”我抬手让他起来,道:“你去忙吧。”他行了礼,告退出去了。
我回过头看着水儿笑嘻嘻的,笑骂道:“小丫头,跟小姐我说说,得了钱买什么好东西去啊?”
“小姐,水儿想去街上逛逛,买些好看的花儿戴,水儿昨儿跟小姐过来时,看到街上好热闹,人也很多,好些个卖头花儿的小摊子呢。”水儿满脸的兴奋,一幅恨不得飞过去的摸样。
我看着这不过十四岁的女孩儿,心里也有些痒痒,想去街上转转,不得叹一声,女人啊,天生都是购物狂。
“小姐,成泰家的来了。”珍珠带了人过来,道:“说是那边府里的兆升带了个宫内的太监过来,在前厅候着呢。”我思量了下,让雪儿和珍珠跟我过去。
走到前厅,兆升和一个六品顶子的太监正坐着喝茶,成丰陪着说话儿,我迈步进去,他们忙站起来给我行礼请安。
我看向兆升,道:“兆升,这位公公是?”
不待兆升开口,那太监在满脸堆笑的道:“九福晋真是贵人多忘事,奴才是承乾宫伺候宜妃娘娘的兆祥啊,也曾伺候过福晋两回。”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瞧我,真对不住了,我这身子是不中用了,见天儿的脚软头晕,连带的记性也不甚好了。”
“哎呦,这是怎么话儿说的,福晋您可得好好调理身子啊,不仅是宜主子整日念着福晋,便是我们做奴才的,也日日盼着福晋身体康健呢…”
我看着兆祥满嘴吉祥话恨不能挤出眼泪儿的样儿,强撑着笑,直到他说的口泛白沫,端起茶杯,忍不住道:“不住公公今日过来何事呢,可是额娘有什么吩咐?”
兆祥听了,忙敛了神色,道:“正是呢,宜主子掂着您,宣您明儿一早儿进宫呢,说,想您了,要好好儿的说说话儿,知道您身子还没大好,特准身边儿人服侍着。”我躬身听了,待雪儿递上五十两的银票后,笑道:“有劳公公了,不知我们爷去不去?”兆祥笑得合不上嘴,道:“福晋真是对我们当奴才的太好了,我这弟弟兆升真是有福气跟了这么好的主子,要说九爷,宜主子本是叫去的,只是太医说还是歇着的好,就罢了。”看了看天儿,道:“得,时候儿也不早了,奴才也该回宫了,这就告辞了。”我笑应了,让成丰送出去,兆祥笑着对我拱拱手,和兆升一起走了。
我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带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