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厅里,成丰和几个木匠站在大厅里,汗流浃背,战战兢兢,我坐在上座斜睨着他们,悠闲的品着暖暖的清茶,丫头们很有气势的站在我身后,叉着腰不时的催促着地下站着的人,我心里有种很好笑的邪恶的感,原来自己也有做地主婆或者恶霸的天分。
一个年级大些的木匠小心的看看自己的同伴,鼓起勇气道:“回福晋,小人有个主意,要不您听听看行得通不?”看我点了点头,继续道:“小人想这轿子福晋坐了没事,就是因为抬轿子的人能减小震动感,这马车之所以颠簸,是因道路不平,车轮压上去,车震了后直接让坐的人觉得了,福晋刚说的铁丝绕成圈或是橡木出的胶做成套在车轮子上的外轮,小人实在不曾停说过,据小人所知,这京城的铺子也没人会打,”瞅瞅我的脸上没有不悦之色,又道:“能否用藤条编成空隙大些的垫子,车板铺上几层,再铺些棉褥上去,藤条间互有间隙,也许能减缓颠簸。”
我想了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吩咐成丰马上去办,将这几位师傅也留下,一起商量着办,要是改好了,我重重有赏。他们退下去后,前厅里就剩下我和丫头们了,珍珠疑惑问道:“小姐,这能管用吗,奴婢也从没见过别府里有小姐说的那种马车。”我叹了气,道:“谁知道能不能弄出个样儿呢,要真能舒服了,我也能出去溜达溜达。”
“小姐,小姐”铃儿慌慌得跑进来,道:“八福晋到了,已经到门口了。”
“啊”我忙站起身往外迎,心中有些忐忑,才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清丽的声音喊道:“弟妹,我来看你来了。”抬眼望去,一堆得婆子丫头拥着位美丽少妇走进前院,内着大红旗袍绣着百福连云掐金边,外边套着绛紫色镶白狐狸毛边的带帽斗篷,头上梳着小两把头,插着两朵金牡丹花,花心里镶着拇指盖儿大的红宝石,瓣儿上垂着细细的金丝流苏,耳朵上三排子金镶翠的耳坠子,蛾眉清扫,胭脂淡匀,眼波流转处说不出的高贵娇艳。
我走上前微曲了身子,道:“八嫂,您怎么过来了,也不如人先知会一声儿,我这儿也没拾掇拾掇。”她携了我的手,仔细打量我,点点头道:“嗯,这小脸儿瞅着气色好多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走吧,咱们去你屋里说话儿去。”我笑着应了,两人拉着手走去正屋。
进屋落座,丫头们奉上茶来,八福晋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味儿倒好,早听说你们家在南方有茶庄子,自然有的是好茶叶。”我笑着谦逊两句,心中猜测着她的来意,她放下茶,摆手让丫头们把带的礼拿上来,笑道:“是些个我从娘家才带来的药材,人参也有,当归也有,我也记不住那汉人起的名儿,都是补身子的,让厨房里放只老母鸡炖上几个时辰,最是补气血。”我忙让人接过来,谢道:“这如何敢当呢,八嫂这么体恤我,弟妹这里谢过了。”
八福晋摆摆手让我甭客气,亲亲热热的拉着我说了些家长理短儿的,不过是哪家的爷又招猫逗狗了,哪家的格格又偷溜出去闯祸让家里大人给罚了,哪家的婆婆媳妇儿又掐起来了,她言语爽利,到也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弟妹啊,咱们是一届选秀的,到后来又成了妯娌,嫂子今儿有几句心里话,不吐不快,”八福晋敛了神色,眉头轻皱,盯着我道:“我才从那边府里过来,九弟他跟个小老头似的,走道都不稳当,脸上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见了我也不说话儿,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弟妹啊,咱们都是女人,求的不也就是想跟自己的男人热热乎乎的过这一辈子,我瞅着他已经很知道错了,我听说,你回来了还没见过他呢,何苦呢,大家都退一步,好好过日子,不成么?”
我也收了笑意,看着她半晌,道:“忘了他怎么害我失去孩子,怎么让他的妾侍羞辱于我,怎么狠心的把身怀六甲的我推在地上,他何尝念过夫妻之情,八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很多事儿不是那么容易忘的,我现在过的很好,真的很好。”
她定定看了我半日,似是不认识我一样,长叹了口气,失笑道:“罢了,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说什么了,不过,你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你从来都是忍着,即使我骂了你好几次,想让你硬气些,也没用,还是那副软样子。”
我掩饰的笑笑,道:“经历了生死,人总会大彻大悟不是。”
她点点头,又道:“昨儿五嫂也给你送帖子了吧,贺生辰的,你去不去?”
我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一丝轻蔑的神情,斟酌道:“我昨儿从宫里回来,吹了风,不想过去了,省的过了病气儿给别人。”
她立马笑道:“我也不打算去呢,谁爱看她们那些汉人戏去,咿咿呀呀的什么意思,哪儿有咱们满人骑马射箭的痛快。”又神秘兮兮的让丫头们都下去,悄悄道:“我告诉你个巧宗儿,西北一个有名的马戏班子今儿到京里了,咱明儿看看去,听说训的有大老虎呢,可听话儿了,打死的老虎往年秋荻时也见过,这活的还没见过呢。”
我蹙着眉头,心中发愁,怎么又摊上这么一主儿啊,仗着娘家的势力,在这京城中可以横着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什么身份,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想想她最后的下场,说实话实在不想跟这种容易惹祸的人搭上关系,不过也真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才痛快啊。
她看我不说话,有些疑惑又随既了然的笑道:“我们换了男装就成,没人知道的,在以前我也就不跟你说了,可现在,我决定了,算你一份儿,”狡猾的冲我眨眨眼睛,道:“别跟我说什么你身子不好的话,我照顾了阿玛半个多月,知道生病的人是什么样子,你休想拿那些话堵我。”
我有些脸红,为难的道:“那五嫂哪儿要是知道了,可不好啊。”
她哼了一声,道:“别说她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她能怎么样,我们也是她能招惹的,”带着不容拒绝的神色,盯着我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寅时,我过来接你。
看到我无语的点头应了,她高兴的让丫头们进来摆饭,用过饭又让我带着去逛园子,指指点点了一番,最后告诉我,这样一个光秃秃的园子实在是太没面子了,许诺要给我几株她们家养的名贵菊花给我,我已经被她毫无身为客人自觉的样子打到了,乖乖的随着她游览了一番,把我喜欢的家形容成一个勉强可以待着的地方。
好容易才把她打发走,我开始躺在暖炕上反省,我有的是跟拐弯抹角的人打交道的主意,最头疼的便是这种直肠子的热心的好人,在现代我就很怕和这种人相处,有火不能发憋的太难受。我使劲的捶着枕头,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几个丫头不知道我怎么了,很担心的围在我身边软语劝慰着。
在我终于放弃了自己的郁闷后,丫头们也明显的松了口气,服侍我就寝后,丫头们都退出去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对明日之行开始有一些期待起来,又怕被人发现惹麻烦,犹豫半晌,大口吐了口气,撩开帐子跻了鞋,披上大衣服,走到窗口,拿起挂在自己胸前的一个白玉缠金的哨子吹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我纳闷的坐在榻上,借着微弱的月光摆弄着看是不是哪儿坏了,没注意,窗外有道人影闪过,一个青衣男子静静的站在浑然未觉的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