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亭一出家门，就箭直往金源商场走去。她一路走，一路想：金源商场搞什么百问不厌，全面负责，包退包换，这纯粹是屁话，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招揽顾客而已。说实在的，哪一位售货员能耐烦百问不厌，哪一个商店又能包退呢？到时候，你也要退货，他也要退货，损坏了也要退货，岂不乱套了？还能做生意？她今天就是要去戳穿他们的谎言，拆他们的台，出他们的洋相，为自己，为她男人，也为刘吉出口闷气。

金源商场果然是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她象板鸭子似的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朝各个柜台浏览一遍，然后定定地站在百货柜前，喊道：

“喂，过来，买东西。”

售货员小叶赶紧走过来，笑着说：

“哦，翠姐，你要买什么呢？”

“镔铁锅。”

“噢，”小叶疑惑地笑道，“你们商场没有镔铁锅？”

“谁说没有？我爱到哪里买，就哪里买，这是我的自由！”她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

“噢――”小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犹疑着没有去拿货。

“咋的？不卖吗？”张翠亭想借机发作。

“卖！怎么不卖？！”小叶慌忙陪小心说，“请问，要大号、小号、还是中号？”

“小号。”

小叶忙把一只小号镔铁锅递到她手里。

张翠亭拿在手里掂了掂，里外仔细瞧瞧，又行家似的用胖手指弹了弹，说道：“这是哪里出的？”

“长沙出的，名牌产品，”小叶忙说，“质量可靠，包你满意。”

张翠亭笑了笑，又问道：“是正品吗？”

“当然。”

“换一个！”

小叶忽闪着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只锅子，说，“这不挺好的吗？”

“好？”她把镔铁锅翻个底朝天，说，“底上尽麻点，能好么？”

“好，我给你换一个，”无奈，小叶又只好从柜里拿出一个来。

张翠亭又拿起这只，横看直看，好一会儿，终于又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了，说：“这个不行！”

“哪儿不行？”

“你看看，盖不合缝嘛！”

“哟，翠姐，这一点点没关系的，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东西呢？”

“那么说，你们商场没有十全十美的商品？”

“有，当然有，谁说没有呢！”小叶自悔失言，差点让她钻了空子。

“有，那就再换一个！”

小叶转动着眸子，脑子里打了几个圈。来者不善，她想，这翠姐今天纯粹是来找岔子的。她二话不说，干脆把那剩下的大小十几个镔铁锅全拿出来，摆在柜台上，说：“翠姐，全在这儿啦，看你要哪只，随你挑。”

小叶这一手，使张翠亭再没招了。在围观者们气愤的目光下，她只好付了钱，迅速拣了只，灰溜溜地走了。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刘吉与她男人已唱得酒酣耳热。

李四毛见他老婆进门，忙问：“拆台的回来了，怎么样？”

张翠亭抱着那只镔铁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道：“嘿――白劳神了！”

“没找到一个岔子？”李四毛不甘心地问。

“小叶那老实疙瘩，泥菩萨一般，随你捏也不来火！”张翠亭晦气地说。

“堂客们做事就是成不了气候，台没拆成，反倒帮了他们的忙……家里有只镔铁锅，你又买只干什么？”

“左选右选，搞了半天，众目睽睽之下，不买能下得了台吗？”

刘吉打了个酒呃，说：“去退掉！”

“对呀！”李四毛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道，“他们不是说包退包换吗，你去退货，看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