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风和气爽,荆楚官道上迎面走来一个单衣乱发的汉子,看不出年岁,胸前衣襟半敞,一封书信在胸口处若隐若现。只见他边走边骂道:“勇字门下百十号人物,老大偏偏找上我送这鸟信,就给这么点盘缠,如何去荆州!”
此人姓杜,单名一个遇字。祖籍徽州,七岁那年家乡遭遇大旱,田地上颗粒无收,父母兄长先后饿死,杜遇粒米不食三日,流落至附近的金县街头昏死过去,幸被一个好心的老乞儿救醒,勉强保住一条性命,自此随老乞儿东讨西要。十二岁那年老乞儿撒手西去,杜遇在金县街头又讨饭五年。
杜遇是一年前加入勇字门的,勇字门是五鬼门的其中一支,在江湖之中极其隐秘。那一天杜遇行乞半日无果,心中烦闷,回到平日所住的破庙,一脚踢开庙门,口中不住怒骂,良久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平日和他一起住在破庙里的小乞丐都会跟着他一起发发牢骚,此时却鸦雀无声。仔细一看,才发觉庙中已有十几个不速之客,十几双闪着寒光的眼睛齐齐瞪着自己。突然,不知何处飞出一柄单刀,瞬间刺到杜遇眼前。杜遇下意识一蹲,单刀擦着头皮掠过,几丝短发飘落近前。杜遇堪堪逃过一劫,细目一看,差点要自己性命的是个紫面短须的中年人,那人正待再刺,却听背后一人喝道:“龙猛,慢着!”
龙猛仍死死瞪着杜遇,道:“焦老大,这小子只怕已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若是走漏了风声,怎么向总门主交代。”
被叫做焦老大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高大虬髯老者,只见他双面直视杜遇,好像要把杜遇魂魄勾去似的,喝道:“小子,叫什么名字,来这儿做什么”
杜遇刚逃过一死劫,刚才魂飞魄散,此时反而冷静下来,老老实实道:“小的杜遇,是个乞儿,就住在这座破庙里,小的贱命一条,请诸位大侠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吧。”
“大侠,哈哈!”焦老大和龙猛众人齐声狂笑。“从来没人叫过我们大侠。小子,就冲你这大侠两个字的份上,今日就饶你一命。”焦老大道,随即又回顾龙猛诸人:“勇字门正缺人手,我看这小子手脚麻利,今后就跟着我们吧。”
“小子,你意下如何?”杜遇正巧碰到龙猛杀人似的目光。
此时杜遇已毫无退路,不答应很可能被焦老大诸人当作奸细,小命不保,忙道:“小的千个愿意,万个愿意,今后为各位大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焦老大很是满意,沉声道:“小子,算你识时务,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是五鬼门勇字门的人,如今江湖上虽没有我们的名号,可是过几年,哼哼……”焦老大一顿,却岔开话头,道:“龙猛,把他带回米铺,好生教教我们五鬼门的规矩。”
焦老大在金县街头开了家米铺。表面上焦老大是这米铺掌柜,龙猛等人是米铺伙计,实则这间米铺是勇字门在江浙一带的秘密据点。白日里杜遇便随龙猛等人打理米铺生意,晚间焦老大分派第二天的任务,众人各自领命。
杜遇就这样被焦老大、龙猛等人小杜、小杜的吆喝了一年,小杜是他们给杜遇起的小名。焦老大并没有教杜遇一招半式的功夫,只让他做一些打探消息、跑腿送信的小事。杜遇倒是乐在其中,至少不用饥一顿饱一顿。
五鬼门分做勇字门、雄字门、猛字门、威字门、英字门,各门分设门主一名,焦老大便是这勇字门门主,五鬼门还有一名总门主,统领门中重大事务。当然,五鬼门总门主的身份和五鬼门一样,极其神秘,一般人无从得知。
一段时日下来,焦老大见杜遇办事还算牢靠,几次差事都没出什么岔子,在得意自己眼光不错的同时,也把杜遇当作心腹之人。
杜遇从龙猛口中得知勇字门上下共有百十号人,但平日相见的只有焦老大、龙猛等十几人。五鬼门的行动也极有章法,分工缜密。杜遇只做打探、送信的差儿,却也不用干刀头舔血的拼命活儿。
十日前,焦老大将杜遇叫至近前,手中握着一封书信,郑重道:“小杜,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在荆州城做绸缎生意的富商,名叫白子寿的人,切记把信亲手交给白子寿,速去速回。”然后拿出五十两银票交给杜遇。
其实荆州距金县路途不远,可杜遇乞丐出身,从未碰过五十两银票这等大手笔,以为五十两去荆州根本花不完,剩下的还可以踹进自己的口袋。这一路上,杜遇索性住最舒服的客栈,要最美味的酒菜。来到荆楚地面上不觉间只剩半两碎银,这才开始抱怨气焦老大的小气。
焦老大派杜遇前去送信自有他的打算。一来杜遇办事精明,碰上难处还可随机应变;二来杜遇身上没有丝毫武艺,难以引起江湖中人的怀疑。此次送信与白子寿事关重大,焦老大兵行险招,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顺利把信送到白子寿手中。他哪知,杜遇将路上用的盘缠花了个精光,着实耽误了几日。正是这短短几日,竟然使杜遇阴差阳错地碰上了一场血案,最终导致勇字门无法在江浙一带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