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天和居里光线也有些昏暗。蓝一贵打开一张画儿看着:“何先生,您说这张画是巨然和尚的?”
“哎!上边有诗,下边有款,您拉下去看!”
“不用拉,拉出一尺来我就知道是仿的。”
“何以见得?”
“所谓前有荆,关后有董。巨然后居汴京,跟着李后主,由南而北,他可是学了北方画派,如关仝等人的一些手法,他是用披麻皱法的,这张画,皱法先是不对,再说了,天底下宋的图章哪儿有用蜜印的,多是水印。一错百错,旁的不用看了。”蓝一贵说完哗把画卷起来。
何先生求道:“蓝掌柜,我急等钱用……”
“行!一百大洋搁这吧。钱不多,卖不出去我还压得起。”
何先生显得可怜巴巴:“蓝掌柜,这就是仿的也不是现在仿的,就这张纸,老绫子也不止一百大洋啊……你添点。”
蓝一贵不再看他:“没有……您别家吧,刘祥送客。”
“您留步,我走了……”何先生说着夹了东西准备出去。
蓝一贵这才有些让步:“何先生,算了吧,一百五,我留下,算帮你个忙。您要出了这门,这条街可再没这价了,不是我说啊,从我这儿夹着出去的东西,没人敢要了……”
何先生有些不甘心:“蓝掌柜,您……您真有点霸气!得我割肉了,给您留下吧,要不是短钱!”蓝一贵不听:“刘祥,给何先生包银子……”
佟奉全想了一夜,心里想通了,来向茹二奶奶请假。佟奉全慢慢走向堂屋门口,小声地叫道:“冯妈!冯妈!”
茹二奶奶听见了:“别叫了,进来吧!”
茹二奶奶也是一夜没睡好,眼睛都有点肿了。看佟奉全进来,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儿啊?”
佟奉全说:“秋兰太太,亨得利去过了,最好的男表,金壳金链子大洋一万二。女表……”
茹二奶奶打断他的话:“知道了……佟先生……您说这男女之间,有没有跟利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感情?”佟奉全不明白她的意思:“您说的利害指什么呀?”
“譬如钱啊,物啊的……”
“有啊,比如七仙女啊,梁山伯什么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的跟物没关系,那样,好不过三天,就饿死了。”
“要真有这样的,好三天也值!”
“不那么好碰。”
“你这话算说对了。碰不上又想可怎么办?”
“要么就光这么想着等着,要么找个人把日子当戏过了,两人相互蒙着,演着戏,也算个安慰……”
茹二奶奶不无讥讽地说:“哟,佟先生您是没成过家,可这男女之事可参的真透啊!”
“听说书的悟出来的……”
“可不就得这样吗,我想我是个王宝钏,可那个寒窑我可守不了,我想我是个祝英台,一咬牙殉情我也做不到。我就是我,我把日子当戏演了,演到哪儿是哪儿吧……佟先生您看我这眼睛是不是肿着呢?”
“……看……看不大出来……”
“离近了点看!”
佟奉全觉得有点不大合适:“您让冯妈看吧!”
停了会儿,茹二奶奶问道:“昨儿个你那亲戚住哪儿了?”
“租房子住了……”
“为这事你生我气了吧?”
“没有,原就是来商量的,不成也应该。”
“佟先生,记住了我可不愿身边一堆丫头片子围着,那种日子我过够了!她跟你不是亲戚吧?”
“……不是……”
“那是想成了亲……戚?”
“是!”
“两人之间没利害……?”
“想有也有不了……我还欠着您钱呢!”
茹二奶奶感叹:“多好呵!什么时候穷人有人爱了,那可是真爱了。不过,话我给你说在前头也许到头来是一场空。你的话,情这东西没粮食撑着,也扛不过三天去。书里的话,贫贱夫妻百日哀。好了,没事说说闲话真好,你忙去吧!”
“秋兰太太,我想请几天假。”
“干吗去呀?”
“帮人也是帮自己。”
“不是成亲吧。”
“不是。”
“几天啊?”
“五天……”
茹二奶奶这次答应得很痛快:“行!你走吧,今儿个话算说高兴了,记住了五天后回来,你可欠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