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奉全与范世荣把桌子抬进西屋,佟奉全把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印章料堆在桌子上,又将一把一把的刻刀排好。
范世荣摸着那些石头:“别的我不懂,要这么多石头干吗?”
“不懂就别问,宣和注录,石渠宝笈,能用都用上,既要做就都做绝了。”佟奉全忙着
手里的事情问。“这些拍片子。”
“王财拓下来的,没一方不是真迹。”
“你走吧……把门从外边锁上,我不叫,您别来!”
“那吃饭呢?”
“放外边窗台上就行。”
“那我走了……“
“请吧。不说了,说是这事不再干了,您别让我后悔。”佟奉全边说边把一张拓好的印纸贴在一方合适的印章上。选取了刻刀,准备刻石了。
范世荣退出,把外边门锁上,走了。
佟奉全准备做伪了,他想通了,再干一次,他一直迥避着这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他总那么劝着自己,为了莫荷做一回,就算让一个原该得到幸福的人得到幸福了,旁的,他一个草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底局子是旧北京纳鞋底的小作坊,有许多女工在此纺线,搓麻,也有手工纳底子的。莫荷也想找份工做,她悄悄走进底局子,一个算账的先生在拨拉着算盘记账。
莫荷小心地说:“先生……先生!先生您要人工吗?”
“要!会纳底子吗?”
“纳过……”
“一双8分……你是领家纳去,还是在这儿纳啊!”
“家没材料,在这儿纳吧。”
“结婚了没有?”
莫荷犹豫了一下:“没……没结。”
账房摘下眼镜,又细细看了她一眼:“那不能要,没结婚的大姑娘,不要,怕出事。去年就吊死一个,肚里有孩子了……大姑娘不收,怎么还不找个人家结了婚再出来呀!去吧,不要。”
莫荷灵机一动:“我拿家纳去。”
“那行,支一块大洋领材料。”
“我没带钱……”
“找钱去吧,找了钱过来!”
莫荷还想再说什么,见账房已经转身去忙了,也只好出来。
禄大人进了天和居,蓝一贵急忙迎过来。禄大人穿着长衫,很想学中国人那种撩袍子坐下的利落劲,一撩坐下觉得不对,站起来又一撩坐下还不对。
蓝一贵感到奇怪:“禄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我不信就出不来那个帅劲……”禄大人说着还要撩。
蓝一贵明白了:“您这样……二拇指头捻住了边,抽着缕一下,又有响又利落,来,你看我,哎!对了,对了!”
禄大人学着又做了一次,问:“有样了没有?”
蓝一贵奉承道:“有样,有样!练多了就熟了,也是难为您了,我们从小就学这个,您这大老远的来了,说话要学,还要学这,学那。可是真不容易了!”
禄大人还挺谦虚:“不学您看我不是行家……”
蓝一贵继续恭维:“那哪儿敢啊!街面上都传出来了,整条街就您眼力好,好东西都让您拿走了。”
禄大人这次得意了:“别架着我,我是大头我知道,闲话少叙,书归正传,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
“刘祥啊,把关门上。”蓝一贵故意造气氛,这也是行里的道儿。坐商卖货都爱造气氛,一件一件东西给你拿出来看的过程,也是他试探你的眼力的过程,你眼力再好,可架不住他总想在一种诚意和诡秘的气氛中影响你。“甭让闲人进了,把咱那副对子请出来给禄大人看看。”
蓝一贵说:“唐寅,唐伯虎的对子……也就给您看看。”
禄大人说:“别打开了。”
蓝一贵一愣:“对子,您不要?”
禄大人说:“世人只知三笑,唐寅以风流闻名,满街都是唐伯虎,腻了!真的假的都不要了。还有什么?”
“老窑瓷器,你看这个小豆!”
“不要。”
蓝一贵赞叹:“禄大人,你眼力真好,这件玩艺,在三年前,我看着都是真的,这会看有点可疑了,您这眼一搭就看出来了,刘祥呀,把巨然那幅画拿出来给禄大人看看吧,禄大人不给您点真东西,您以后不来我这儿了。”
刘祥抱了一个楠木画盒子出来。画还是何先生一百五卖给蓝一贵的那张巨然的明代仿作,配了个金丝楠木盒子,作了作旧,面目就不一样了。
“禄大人,您看吧……”蓝一贵帮着把画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