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离愁爱恨两重天_飘梦的红楼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63章 离愁爱恨两重天(1 / 2)

当街上最后一盏华灯熄灭时,王榛榛乘坐的马车才回到了家门口。值夜的汤二为她们打开了角门。

家里的人好象都睡了,月光下的庭院中间,矗立着一座新搭建的“乞巧楼”,模型塔楼旁边散落着七八个蒲团,已经没有人再来焚香拜月了。红花、绿树、修簧、假山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小巧玲珑的塔楼边几盏漂亮的花灯和柳汀池里的水还在亮晶晶地闪烁着。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好象她空虚地心。

她知道今晚她做的事情可以骗过全城的人,但一定瞒不了马琳和秦夫人,他们会很容易地猜到真相,然后秦夫人会更加讨厌她,而马琳可能跟她争吵,大骂她:“你真是贼xing不改!居然割掉那四个女人的插满珠宝的发髻,挂在城墙上。你想害死我们一家吗?”再然后他会继续为她惹下的麻烦事大发脾气,最后写下一封休书将她,连同她娘家带来的婢女、奴仆和几大箱子嫁妆,一股脑扔进大船里,打发她滚回徐州去。

“再以后,我将不再有家,不再有孩子,不再有丈夫,不再有漂亮的大房子住,不再有漂亮的马车坐,不再有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如果有也是另一个作贼的人用不正当的手段谋给的……”她忧郁沮丧地幻想着将来的生活,无比留恋地看着回廊两边的池馆、树木、花草、亭台、楼阁,好象它们都是水中的虚幻的影象即将被顽皮的石头砸破。

“我都做了些什么?在所有女人企求幸福的夏日夜晚,我却打算亲手毁掉自己的家,没有了这个家我会快乐吗?”

她不断地质问着自己的心,好象有些心疼,有些后悔,然而更多的却是对即将到来的自由的幻想和期待。她想:“也许离开家我也一样不会快乐,但那种生活才是适合我的生活!”

在走廊的尽头她看见了马琳的身影,可能他一直在等她回家吧,她觉得好内疚,为自己真的做下了背叛他的事情而愧疚。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忧郁的表情,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她没有猜错,马琳的确和秦夫人见过面了,得知极力想隐瞒的那件不体面的事情被不胫而走,而且已经达到了满城风雨的严重后果,他非常震惊,感觉自己就象掉进了一团黑白混沌的大染缸里,怎么也挣不脱身上的污垢,爬不出染缸的边缘。

他,曾经一度骄傲地把这个世界的规则当作皮球一样踢腾戏耍,可到头来却发现那些规则就象自己天天摔打出去的巨大沙袋,在空中化了一道圆弧之后便挟着雷霆之势跌荡回来,给予了格斗者更沉重的一击。但是经管如此,他还是不肯妥协。回想到刚才他单纯可爱母亲--秦夫人,眼睛里流露出的痛苦而不理解的神情,他觉得有些内疚,自己实在不是个孝子,但要他单纯为了孝顺去改变一个不情愿的决定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做的。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他问。

“街上人多,我想…多玩一会!”

“回来了就好,”马琳把她拉过来说:“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以后你想出去玩就跟我说,就是不要这么完还不回来!”

啊!--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预想的暴风雨好象并不存在,不对呀!即使是谎报的天气预报也不应该这么平静。奇怪!他是怎么了?

其实,只有马琳自己明白他并不是为爱情而坚持,而是为自己的尊严而坚持。此刻,他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她一走了之再不回家。只因为他不能接受她撒手离去之后的寂寞和孤独,不能接受妥协之后人们对他的嘲弄和耻笑,他惟有继续坚持原来所坚持的东西,人们才会继续保持对他的仰视而非轻蔑地鄙视。

现在看到她回来了,他又在担心她今晚没有走,会不会在某一天的早晨突然的消失呢?他此时的想法,王榛榛是不可能理解的,就如水不能理解火,月亮不能理解太阳,黑暗不能理解光明一样,女人也永远不可能理解某些专属于男人的想法。

第二天,她所做的那些报复事件被人们当作了本城特大的新闻传播得沸沸扬扬,开封府也来了几个干探查问案子线索,都被马琳和秦夫人挡了回去。几天后有几个惯窃珠宝的女贼被当作替罪羊押入了监牢,珠宝和头发被物归原主,没有别的恶性伤害苦主也不想深做追究,事件就此平息。

王榛榛预想的结果一件也没有发生,反而发生了一些令她意想不到的状况:她成了这个体面家族里被特别监视的对象,每一个爱惜大家庭高贵荣誉的女人都自觉地担负起了监视她的责任;其次,她也成了虚有其名的少奶奶,对任何事物安排都没有了发言权,即使最下等的小丫鬟她也支使不动,如果她们三个碰巧不在,她想要壶酒喝喝解闷就不会有第四人给她按时送来。她只好让松儿和彩云、彩霞去做所有琐碎的事情。

每天,马琳在家的时候她还象个夫人,只要她的丈夫一出家门,她就马上变得一文不值,除了三个死党心腹,几乎没有人在乎她的尊严,也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不管是姨奶奶还是乳娘、嬷嬷、大丫头、小丫头,她们都敢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说风凉话,含沙射影地议论某些人伤风败俗的丑事,见她隐忍不发她们就会以为她是自知德行有亏,进而发展到自作主张地替她包办一切家务事,为所欲为地拿她桌上的东西,吃她房里的瓜果酒食,穿她柜子里的衣服首饰。

如果她的贴身丫头想维护主人尊严而出头训斥什么人,转背就会遭到群体更猖獗的围攻和奚落。枫儿怕惹恼从前相好的伙伴不敢再来亲近她;松儿吃了一次亏被孤立后也不敢出头维护主人;彩云、彩霞是她新从娘家带来的,根底浅,年纪小,自然成了所有使女、仆妇欺负的对象,基本上保持着“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的频率。只有马琳在家的时段,她们才会暂时收起伶牙利爪给主仆三人保持一点可怜的尊严。至于她的朋友也连带没有得到应得的待遇,黄梅也被关照了成了特别对待的客人,如果她来拜访的时辰恰好是马琳不在家的时间,那么她们俩就永远碰不着面,即使只阁了一道屏风,她们中的一个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诱导去另一个方向。

后来此种情况被马琳发觉了,经三令五申的强调之后,她们略微有了些许收敛,不久又故态复萌背地里猖獗起来。经过几番折腾后,马琳也灰心了,他发现失去尊严的主人要想重新找回过去的威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其中的复杂性就跟只作了一次妓女的女人再想作回贞女一样难。他只好尽量不出门,在家里陪着她,为她挽回一些可怜的尊严,尽她所需地满足她自由活动的天性。他的眷恋象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栓住了她的脚,使她一直不忍离去。

他这样的举动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有一回马瑞问他:“她现在都名声狼籍,连个家也管不了,你为什么还这样对她?干吗不干脆休了她再讨一个?这样过日子有啥意思。”他苦笑说:“是没有什么意思,就是习惯了,不想改变!”

“习惯了?”马瑞不理解想再问,看他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他只好不问了。

不久这段对话意外的经过了很多人的口而没有改变原意得以传到了王榛榛的耳朵里,她苦笑着琢磨起了“习惯”的深厚含义!的确,是习惯决定了眼下的一切,已经习惯了相互拥有的日子,如果生活里没有了任何一方,他们彼此都不会好受。

她想如果离开他去找另外一种生活,她必须先得适应没有他的感觉,等习惯了一个人之后,然后才能再去和另一个人建立新的习惯。那将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漫长得象蚕躲在茧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一样可怕!

就这样,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应该分开了,认为分开对任何一个都要好得多,可他们俩个却什么也没有做,还是一如既往地相守着消磨着每一寸光阴,一天又一天地在沉默中依偎着看单调的日出日落。

转眼秋天到了,发黄的树叶也和没有个性又喜欢乱说话的人一样,第一片掉下来之后,其他的也都跟着往下掉,掉得满地都是,然后再被秋风卷着,一窝蜂地漫天乱飞,几乎把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撒遍了。虽然天气还没有转凉,王榛榛就有了一种萧瑟的感觉,或许是在金笼子里蹲得太久了,静极思动,她好想骑着马独个出去兜兜风,透透气,好想一个人跑到井市上喝酒再管点闲事活动活动筋骨,或是在晚上跳上房梁跑到某些人家里干点劫富济贫的事就好。

可是,白天里那些讨厌的眼睛总是围绕在她的身边,让她觉得不能有丝毫动作;到了晚饭的时候,她的丈夫准时回来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经管他会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但他从来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好象知道她随时都会贼心复萌做出什么犯法的勾当似的。她搞不懂马琳是怎么知道了她的想法的,也许是从她贼亮不安份的眼睛里看出来的,也许是从她闲谈时越来越多地吹嘘从前骄人事迹的口气里闻到了她正在垂涎猎物的异样气息,总之他开始监视她,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连每天早上的散步运动也不放松,更遑论放她一个人去遛马、喝酒、逛街了。

她越来越觉得那一点点恩赐下的自由变得乏味,没意思了,她开始厌烦他的陪伴,如果有一刻他不在她身边,她就会觉得自在得多,她会找到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来干,至少她已经想出了一万个取乐的歪点子,就是没有时间没有自由去实现那些乐趣。

现在,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梳妆、打扮、骑马、读书、练刀、买东西、闲聊以及沉溺于幻想之外,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以前还有孩子要照管,帐本要操心,现在连这些也用不着去管了,生活就象一潭死水,安静得找不到一点令她激动心跳的波浪。但马琳却不觉得她的生活乏味,好象整天无所事事地浪费时间,浪费粮食就是她对这个家族最大的恩赐。

有一天,她对他说:“这样的生活就跟躺在棺材里一个样!”听到这样的话他非常震惊,这表明她正在对他给予的一切失去兴趣。这样的状态,也就意味着她会随时去寻求刺激。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干任何破坏他家族的利益的事情,他饶有兴趣地和她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故意给她机会溜出去却又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阻止她。每次失败后她都会被气得大发脾气,后来她意识到那些失败都是他恶意制造的游戏,反倒不生气了,变得象个淘气的孩子似的期盼着意外的发生,窥觑着每一个能赢他的机会。

不久,一个意外的机会来了。这一天晚上,马琳象往常一样回到家里。通常在这个时段,守着淘气的娘子不让她有任何犯罪的机会就是他的第一职责,为了打发时间,他每天都会跟她说起了一些白天看到的希奇事,再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做了些什么事,想不想出去玩等等。今天同样他跟她说了很多事情,她静静地听着,当他说起了日间见过的一颗夜明珠时,勾起了王榛榛的兴趣,她问:“夜明珠你应该见得多了,那颗珠子我想只是大一点吧,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就是有稀罕处才跟你说的,我本想给你买下来作生日礼物。就是太贵了,那南洋的胡商要价三十两黄金,一分不许少,我摸不准你的心思,怕万一买回来你又不喜欢就放下了。要不就明天你自己去看看?”

“三十两黄金!”她啧啧说:“还是不要去看了,够我们家五十多口人用几个月了。”

“我倒想买下来给你过生日的时候戴上,人家看了一定会羡慕死你的。”

王榛榛这才想起自己的二十五岁的生日快到了。他大概是想给她买个贵重的东西,在人前炫耀好提高一点她在这个家里的威信,又说:“戴上那颗珠子,你可以好好气一气那些对你不礼貌的女人了!”她明白了他心意,又是感到又是高兴,问:“那胡商在哪里?我明天去看看,要还是不要,回来再告诉你。”

“也好,明天我没时间,你自己先去南通巷的如宝斋看看东西,喜欢我再陪你去买。”

两个人正说着话,马直忽然跑来说皇宫里来了两个公公。马琳连忙出去见去见宫使,二位公公说是皇宫正举行夜宴,皇上宣将军即刻入宫伴驾。马琳心想这么晚了出去赴宴,回来必定要到三更后,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人约束,她会不会闹出什么歹事呢?左思右想不得安心。

换衣服的时候,他见她眉宇手足之间无一不流露出欣喜之态估摸她已经盘算好了路子,便跟她说:“这天才黑,珠宝店还有生意可做,不如我先送你去南通巷的如宝斋看夜明珠,到了那里看好了你就自己回家,如果没看中你就再看看别家的东西,然后到丰乐楼等我,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王榛榛听了把嘴崛起老高,暗暗埋怨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马琳只当作她在撒娇,不由分说给她披上一件白色的锦绣团花的衣裙,催促她换上。王榛榛又是失望又是懊恼,晚上穿这样浅色的衣服,后边还跟着丫头仆人等于什么也干不成了,就推辞说:“这么晚了,就算铺子没关门,到那里也该打烊了,不如我明天再去看好了!”

“那你现在想去哪里呢?不如跟我一起去皇宫吧?”

“我不去!”王榛榛心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去那样麻烦的地方,进去一回光磕头就要磕几百个,我巴不得你今晚在皇上面前出丑,把这个官弄丢了好跟我去走江湖!

他嘿嘿一笑自以为是地把那句回答的话理解为选择去南通巷,就换好礼服拉着她,叫上松儿、马直和王吉祥匆匆走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王榛榛就动开了脑筋,寻思怎么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甩开尾巴,倘若自己在他离开后就能马上甩开松儿和王吉祥,自己就还有至少两个时辰的时间干点明堂。干什么才好玩呢?她想来想去没有找到行动目标,只好跟着进了南通巷的珠宝行。

南通巷是汴梁城里最漂亮的一条商业街,这里街面宽阔,车马云集,街道两边的商号都是金银彩帛交易之所,不仅商号的屋宇雄壮,门面广阔,里面卖的东西也是本城最昂贵、最华丽的奢侈品,每家商号的大门里外都有身穿皂服的警卫保镖巡视,望之森然。

来这买东西的人也非等闲之辈,非富即贵,每一交易,动即千万钱,骇人闻见。此时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初秋的夜晚还很炎热,来光顾生意的人也不少,马琳把她送到这里来等于不花一分钱雇佣了几百个精干的保镖替他作看守。

因为迟了一步,那颗珠子没有买到,被朱缅和他新娶的七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马琳只好叫她去选别的东西。她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不高兴,说:“怎么会这么巧碰又到他们?这家伙是在故意跟我们争。”马琳说:“算了,他出的价比我们高些,我想和他争下去也没意思,就没有再往上加价。这里的好东西多得是,你自己另外再看看吧,我就不陪你了。”

他说完就赶紧走了,王榛榛却在暗暗谋算想:“这个家伙先强占了我们家的房子,这阵子又总在我们夫妻面前抢先买走看好的夜明珠,是有心要跟我们家过不去,我定要在今天晚上就把属于我的那个东西拿回来,顺便再砍掉这个奸贼的脑袋作利息。

遗憾的是马琳走了以后,她在珠宝街上四处游逛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脱身的机会,松儿和王吉祥好象早就得到了特别吩咐,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他们两个好象有点不对头。”王榛榛留意机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王吉祥在不时拿眼角瞟着松儿,松儿好象也有一点儿假装正经地故意不看他。她想这丫头大概是等了大半年也没等到一次通房的机会,对男主人彻底死了心后就把心思用在了这个小子身上。仔细瞧瞧这两个人倒也蛮般配的,“不如我就给他们创造点机会。”

她眼珠一转想好了脱身计策,至于甩脱他们之后的计划,她认为天衣无缝。主意打定她就开始行动了。

“丰乐楼先不去了,”王榛榛对赶车的王吉祥说:“我们去挽宾楼买点好吃的东西。”

“刚才不是说好了我们要上那里等将军的吗?”

“你到底是姓王的还是姓马的,”王榛榛说:“整日将军前将军后,好象我的话是放屁!你干脆别干了,滚回徐州去算了!”

王吉祥被她吓唬得连忙掉转方向往回来的路上走。王榛榛见他吃硬不吃软,服帖了,便说:“我只是想上那里去休息一会,等过一会我们再去丰乐楼。”王吉祥连忙应诺将马鞭甩得响亮好让本家大小姐听见他还姓王。挽宾楼不一会就到了。选择这里主要是地形熟,人缘熟,外兼离目标近,得手后好藏行迹。

进客店的时候,她没有露面,叫王吉祥先下车去要一间中等客房,然后吩咐松儿跟她兑换了衣服,松儿知道她要捣鬼不敢多嘴,顺从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大红衣裙换上浅黄衣裙跟着王吉祥进了客栈。

店小二见马车上只下来一位漂亮姑娘,以为是来私会的情侣,没有留意马车里还有个人就径直将车子牵进了黑暗处的停车场。王榛榛大喜过望,溜出马车就窜到了包公湖边朱缅的家里。

朱缅官阶职位bu比她丈夫和公公的要低一品级,但朱家的花园却比马家的豪宅阔大出一两倍,里面装满了他从皇家财产的名单上克扣出来的“花石纲”,走进去三步一怪石,五步一奇木,十步一花亭,但见百类林木,千种花草,万磐怪石,将花园池馆装点得美仑美焕,亭台楼阁更是多得数不清,至于住在里面的恶奴、美婢、艳姬的人数则无从估量。她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七夫人的院落。

七奶奶的收藏柜里珍宝不计其数,都是她过门的时候人家送来的贺礼。她翻了好一阵子才从一个雕镂着金龙牡丹的玛瑙盒子里找到那颗夜明珠,连盒子一并收好了之后再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人。

没能找到朱缅,她很不甘心,思想:朱家艳姬多如繁星,朱七夫人能从众姬之中脱颖而出,容貌自然美之极也,那厮新娶不久定然不会去别的妻妾房里过夜,此时不在床上莫非另有藏身住处,便揪起已经入睡朱七夫人连恐带吓地问话。一问才知那厮竟是被皇上临时宣进宫赴晚宴去了。

她气愤不已心想:今夜那厮命大,我杀他不得反被打草惊蛇,明日必定满城风雨,而自己声音在如宝斋又被这个七夫人听见过,日后若被她想起来必将给我家招来天大的麻烦,惟有杀她灭口才可消去此祸端。便狠心将朱七夫人掐死,扯破衣裙后挂在了房梁上,然后搜罗珠宝金玉裹在腰上,把现场布置成死者遭遇盗奸后自杀的形状,方才离去。

她自小追随父亲行走江湖,纵横武林多年从未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做过这等凶残欺心地恶事,今天为了保全自家人不受牵连不得已作下了,心情紧张糟糕到了极点,仓皇逃离之后忽然又不放心身上的珠宝,惟恐带出去无从销赃,日后被人识破导致身份败露,遂回转到现场弃了包裹里的金银珠宝,只留了夜明珠,把死尸取下放回床上,再点了一把大火毁尸灭迹。

出来时,熊熊火光引得一大群看家护院的镖师、拳师往这边赶,她连忙牵了一件深蓝色的衣裙混作二等丫头溜出别院,匆忙往回行走时,不侥幸被一个精明点的家丁看破了行藏,那人跟过来拦住她问:“嗨!你这个姑娘真怪!人家都往着火的地方去,你怎么只拣僻静的地方去?莫不是那火是你疏忽了点烧的?”

既然免不了要败露她只得一通扼杀了事,待杀了那个小厮逃出不远又追来了两个护院的,复杀了两个又追来两个,如此一路缠斗不休,百米之路纠缠了不少时间,等到统统解决掉时,内宅的火势已成红光冲天之势。

滚滚浓烟借着风势肆虐开来,迅速蔓延到了相临的花木房廊,将临近院落的仆妇家丁全引了过来,人群杂乱一时,她的心神也慌乱了,没有摸清出去的方向,反而跑到了朱家的正堂大门。看见附近救火的军队飞速赶过来扑火,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背负着两个家族几千口人命的生死荣辱。

倘若自己身份败露了,逃亡是小,马琳丢官是小,祸及他家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及上千宗族人才是大灾难。她心急如焚抱着头脸四处乱窜,却苦在路多屋多,不得已只得把脸抹黑,暂时混在一群救火的仆妇丫头里藏身,幸好这家的奴仆女使太多,又有大火的热闹可看,没有人留意她的陌生面孔,她一边装作拿桶子找水扑火,一边寻找出路。

在火光里,她机警地发觉身边跟着一个人,她往西那人往西,她往东那人也往东,她以为有人怀疑更慌乱了,跑到水井边的一棵树影里回头观望。那人站在井边亮处,身穿着一件仆役皂衣,手里也提着两个空桶,竟然是区青云。他对她藏身处喊道:“东边的屋子也着火了,里面还有人,我要去救人。”王榛榛吓了一跳,以为他救人的话是喊给别人听的。

区青云见她没有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仍然傻愣着发呆,便趁着旁边人急着打水不注意的时机跑过来拖着她往东走。他拉着她穿堂入室来到一进空无人影的院落,在一处有假山的墙根下站定。她这才记起这座假山正是自己埋藏衣物的地方。慌张之际,什么也顾不上多想,衣服也不换了,连一声道谢也没有说就直接爬过了高墙。

回到挽宾楼已经是三更过后,客房里的松儿和王吉祥已不见了去向,马车也被他们驾走,想必是久等她不来就先去了丰乐楼找马琳去了。她想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在黑处干坐了一阵,思量眼下只有自己趁黑溜回家了,马琳回来问话时还可以叫上彩云彩霞帮自己圆谎,至于独自回家的理由就说想给松儿和王吉祥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她觉得这点子勉强可行,至少比被动受他责难要好。只是苦在身上的衣服是朱家使女的装束,不敢公然在大街上拦租车轿,怕让认识她的人看见,怎么办呢?左思右想,觉得回家之前还得弄身象样的衣服穿上才不至于弄出事端枝节,可这么大的客栈女客却不多,象样的衣服更不好找。正犯愁时,一辆马车驶进停车场。

这是一辆非常粗陋的马车,每天都能看见百千辆这样的马车在大街上奔跑。车子在她面前的亮处缓缓停下,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正是刚才救她的那个人。他挨着她坐下,扔给她一团东西,她看清那东西正是自己落下的红罗衣裙,连忙接过来躲在车帘里套在身上。

再出来时,她看见区青云已经坐在了驾座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穿着一套粗布褐麻衣裤,左边膝盖上面还摞着一块巴掌大的补丁,十足象个车把势,他一边拿着马鞭一边回头笑嘻嘻地对她小声说:“这么晚了,三少奶奶一个人出门坐我的马车是打算去幽会情郎吗?小可倒是知道有个地方的行头乃绝色的一流人品,要不要我送你去过夜呀?”

时人将上等女妓称作上厅行首,上等男妓唤作行头,他久历江湖老于青楼风月场所,紧要关头也不忘调侃取乐。

王榛榛勃然大怒抬脚就要踢他下去,他按住她的脚说:“你如果踢我下去了,可就得自己赶车了。”她又气又恼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孤身驾车让人认出来必遭嫌疑,只得忍住了,让他来驾车。自己委屈坐进车厢帘幕内,只求这一路能顺利回家。

夜半时分街上的行人本应绝迹,但因大火借风力蔓延开来,烧得天空通亮,把附近住家里睡觉的人们都惊醒了,纷纷跑出来往包公湖着边来隔岸观火看热闹。区青云只得绕道往僻静处走,马车走街穿巷,三转两转,拉着她避开了马府正大门的街道,往城东的方向驶去。她发现后以为他要胁迫自己私奔,连忙撩开纱帘哀求说:“我不能跟你走的,我得立刻回家,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的,如果让别人看见我现在还在街上乱转,我全家人都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能送你回马家,你现在只有走一条‘暗道’回家才不会被别人看见。”

“暗道?”她立即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她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暗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们自己告诉我的吗?”

“奇怪,我什么时候有告诉你的?”

“这么快就忘了。那一年,他从地道逃走的时候就等于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区青云说:“两年前发生的每一件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条路!可是那条路的出口很远,走那条路,我只怕要到天亮前才能回到家里,他一定会怀疑我的……”

“哈哈!”他尖刻地嘲笑了一声说:“那样可怕的事情你都干下了,你居然还想瞒过他,你以为他是傻子吗?他只要知道那片火是从朱家烧起的,再想想那颗被朱家买走的夜明珠,就会马上想到凶手是你的。”

王榛榛被他提醒,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立时浮现眼前,她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惊动其他人,单被马琳知道了倒也没有太大的麻烦,至少他会想出办法遮盖住,不过以后的日子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快到目的地了。王榛榛不想让他知道那条地道的入口,骗他说:“我就在这里下车了。这辆马车是你偷的吧,你得赶紧连夜出城,这车就当作是被人偷了之后丢在这里的。”

“这不用你吩咐,我知道该怎么做!”

临下车前,她又说:“还有,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我可能会被捉住认出来,那样,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区青云早看透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说:“谢就不必了,你还是想想怎么讨好他,得到他的原晾吧!不过我想如果我不替你顶下这个罪名,他恐怕很难替你摆平这件事,你在的现场留下漏洞实在太多了。”

“怎么你都看到了?你为什么要去替我顶罪?”

“你放心,我不会傻到去投案自首的,我只是在朱家的院墙上写上了我自己的名号而已。明天,除了你丈夫,应该不会有别的人来找你问话的。你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王榛榛目瞪口呆,原来这一个晚上他一直跟随在自己的左右,看见了所有的事情。她思前想后又是尴尬羞涩又是感激怜惜,更夹杂着说不清的喜悦和哀伤:怜惜的是他命运多骞总离不了亡命天涯的厄运,喜悦的是他还眷恋着自己追随到此,哀伤的则是就此匆匆一会骤成永别,多种情肠郁结难言,不禁感悲涕下。

区青云看她神情激动得有些离谱,颇为好笑说:“怎么,你以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吗?那你可就太自以为是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反正不是为了你!”区青云想到了一个极隐秘的情妇,说:“其实我在你家附近蹲守了几个月都是为了杀一个人,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人是谁?”

“他就是你父亲的好徒弟。”

“李潇,”王榛榛几乎要尖叫出来,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还是不用废话了,你走吧!”

得知是这样的原因,王榛榛心里颇不是滋味,她默默下了马车,想走却按奈不住回头问他:“那……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

“你还要见我作什么呢?马夫人!”他揶揄地问,黑色的眼睛象星星一样蹦跃着怨毒的光芒。王榛榛尴尬极了,在母亲的墓地时和他共同度过的一天实在太尴尬了,尽管她有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但内疚感是开解不掉的,毕竟是自己负了他的深情,而今天的亏欠只是更多而已。似这样的恩德与深情是无法报偿的,她所能做的只有掉头远去。她优优柔柔地挪动了一分步履,回头说:“我只是……想谢谢你,想……请你喝一杯酒。”

“你真想谢我,….”他似乎看到一线微茫的希望,又似乎被什么东西系绊着不想就此离开,忽然厚着脸皮说:“明天我一定会很危险的!………你报答就给我找个藏身的地方住吧!”

她没有料到他还会想冒险留下来,更没有想到她会要求自己庇护,她为难得好想后悔可又不能找理由回绝,犹豫地想了一会说:“那可能只有那条地道才能暂时藏你了…..那里有一间很小的屋子,也许还能住人,你跟我来吧。”

地道里黑糊糊的,不时有老鼠、爬虫从他们脚下穿过,领着他摸索了很久,她想起了自己怀里还藏着一颗盗来的夜明珠,据说此珠会无光自明,遂掏出玛瑙盒来照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珠体所散发出来的荧荧珠光,虽然不能让他们看清暗路上的阶梯、爬虫、蛇鼠和蝙蝠,却也似夏夜里的萤火虫凭添了许多幽趣。她走了一截问:“你和李潇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因为他杀了我的七个兄弟,徐州知州陈榆就赏了一个提刑官给他当,后来他又捉住了我的几个兄弟,陈榆命他押送到京城行刑,我知道后就一个人追来了。”

“是这样,那你救出他们了吗?”

“没有,越狱的时候你丈夫突然来了,他们为了掩护我都死在牢里了,”区青云愤恨地说:“后来我就到处追杀李潇,他东躲西藏,我几次追到他都被巡城的禁卫阻止了,这京城官兵太多,他知道我不方便行动,就赖着不走。两个月前,我又找到了他,你可知道他藏在哪里吗?”

“藏在哪里?”

“就藏在你家的马厩里。和一个叫王吉祥的住在一块,大概是他把他弄进去的。”

“啊!是他,怪不得这一阵子吉祥总是不让我进马厩!”她的疑问问完了,他肚子里的疑问还没有开始,他看了看夜明珠说:“这个东西不能留在你家里,给我用吧!”

“好吧!”

“你就是为了这个东西杀了朱缅的小老婆吗?在我的印象中你应该不是这样狠毒的人,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我本来是想杀她丈夫的,没找到人,就问她那家伙的去向。她说那坏家伙去了皇宫,我想到在珠宝店的时候被她听过我的声音,我怕她以后记起来只好下毒手杀了。”

“那么说你是为了保护家里人了才这么做的了,”他又说:“我以前听过马琳说起过你们俩的事,他说那个淫虐残暴的洛阳总兵陈都阵是你杀的,有这种事吗?”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