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湖野餐后的第二天晚上,达希闽把鲍世哉约到他俩常去的老地方“怡人轩”,将昨天野餐时有人说的话,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如对台词般复述了一遍,达不无担心地对世哉说:“搞基建去掉建材和用工两大块,还赚得鬼的钱到,你说呢?”
鲍世哉猛吸了口烟,斜了一眼达希闽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嗨——!母鸡能打鸣,还要公鸡干吗?这些事不要你瞎操心。你只说是不是由你来主管?”
达希闽望着不太相信他似的鲍世哉,挪了挪身子,好象把握不大地说:“应该是会让我来抓,我看何老头不会交给别人,他应该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莫太自信,这可是块肥肉,当官的对这种事机警得很啦!他们都在有利位置上,可你连……。”鲍世哉欲言又止,看着达希闽笑道:“嗯——!算了,不说了。”
达希闽知道他要说啥,眼睛一横,说:“你他妈别从门缝里看人,你是说老子连镇委班子成员都不是,是吗?讲明的,我还没把这屌乡镇干部放在眼中呢!”
“别说大话了,这可不是平时,如今是要拿到这个工程才是硬家伙,才是硬道理,都火烧眉毛了,还吹!”世哉不屑一顾地剌了他一句。
达希闽一脸胀得通红,能不能拿到这项工程,自己觉得确实没有把握。但他很不服气的说:“我就不相信,他姓何的不会给我说话,他对不起我,我就会对不起他,搞不好老子就把他的事情往外掀,看他有几个脑袋。”
“说这气话卵用都没有,如果是那样,还不是两败俱伤,鸡飞蛋打——!现实的问题是怎样想办法,只要能把工程搞到手,具体操作那不是你的事,只是个赚多赚少的问题,说句你不要生气的话,你不懂,那是我的事。”鲍世哉觉得还是要对达鼓鼓劲。换了一种口气说:“我想你还是会有办法的,脑子比我转得快,那几个头儿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在钱的问题上,哪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好在你把姓何的搞掂了,那老头好象还是个明白人。”
“嗯!他明白就好。”达希闽口气很硬地说。停了一下,他象是下结论似地继续:“依我看,如今的干部,大都是靠政治上的抽象概念和对社会的人群指长道短来生存的。哪怕是一个屌村长,也会热忱于政治套话一二三,搞经济,谈生意、玩交易都他妈门外汉,人云亦云。我那个可行性报告一拿出来,没有一个说不好,就连杨迪那小子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其实,那还只是个初稿。哼!管工—程,这个工程除了我谁有资格管?谁又管得了——!”
“有些事也难料,会不会把控制权交你也很难说。不过呢,当官的很会保自己,他们既想抓钱,又怕栽跟头,因为,好多大头头犯罪都栽在管基建上。当然,他们也会打太极拳耍滑头,琢磨不透哇!你只能看情况,不要行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你说呢?”想不到鲍世哉会说出这样一番有道理的话来。
达希闽手摁着烟头,抬起头久久地看着世哉,他身上虽然有裴谦远的影子,当下却是不可弃的最佳搭当,笑道:“嘿——!行啊你,真看不出你比我还明白哪!”
世哉说:“别损我了,我是怕你一时沉不住气,捅出娄子来,前面的事情不就白干啦!再说,你混到这个程度也不易。”
达希闽狡猾地点了点头,认同地说:“是的,你说得对,我自己处在关键时刻事小。其实,我是为你着急,你付出那么多,不尽早把你的钱收回来,我心里很不安啦!”说着把头低下来偷偷地看着鲍世哉。
世哉很受感动,激动地说:“闽哥不要这样说,我也是想赚更多的钱嘛!放长线,钓大鱼,别老是为我着想,你安全稳当,我就有希望。再说,不是你闽哥扶我,我鲍世哉还不是穷光蛋一个!现在我还撑得住嘛!走!去糊它一顿,你看到哪个地方好!”
达希闽很满意地笑笑,起身拍着鲍的肩膀,说:“兄弟——!难得呀!行!你说到哪儿?今天我来。”他知道鲍世哉不会叫他埋单,他和鲍吃喝玩乐,自己从来就没埋过单。
鲍世哉笑道:“我不会让你掉价的,埋单是我们下人的事。”
达听了忙纠正说:“甚么下人,哥们儿!”
世哉笑笑说:“走吧!还是到老地方,那里比较合咱俩的口味。”
达希闽左手搭在鲍世哉肩上,右手叼着烟。二人来到“来鑫庄”,要了几道菜,边慢慢喝着酒,边策划工程项目的事。
玉泉湖野餐活动又过了一个多星期,镇委镇政府对修建大楼的事还没有一点动静。达希闽暗暗高兴,这使他能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自从和鲍世哉商量后,一直没有闲着。这期间,他除了经常到何哲办公室,还主动跑眺邑县建委、规划局、环保局、和市设计院等有关单位,对大楼建设的过程和基本程序了如指掌。同时,一份经过内行和专家修改的《关于兴建玉泉湖接待楼的立项报告》,也已经脱稿,并已打印成文。这些,对于没有经验,又只顾眼前利益的其他乡镇干部来说,是谁也想不到的。达希闽是个有心人,他所做的这些工作,有的连何哲也不知道,特别是一些政策性很强的文件,私下收藏起来。甚至对于成本核算,质量控制等技术性资料也掌握了不少。他要在适当的时机抛出,起到一鸣惊人的效果。
中秋节这天,达希闽打听得阳阳不在家,她到县城关镇杨迪家玩去了。达立即与鲍世哉联系去给何哲拜完节,并在何家一起共进晚餐。接触时间不长,何哲觉得鲍世哉这个人也还实在,心里踏实多了。
第二天,镇委镇政府召开了第二次联系会,专题研究兴建接待大楼问题,达希闽仍以党办秘书例席会议。会上,多数人还是老调重弹,没啥新鲜玩意儿,会议几乎开不下去了。这时,何哲书记望了一眼正在作记录的达希闽,问:“小达呀!你到企业跑过不少,对工程建设方面也比较熟悉,是不是也谈点看法呢?”
达希闽望一眼杨迪,又看看大家,似乎不好意思地说:“这是领导们的大事,我哪敢多嘴呐!再说,我说的东西也不起作用。杨镇长是上面来的,见多识广,还有各位领导都是我的长辈,我还是作好记录吧!”说着,又瞟了杨迪一眼,低头准备继续作记录。
“你酸酸涩涩干啥?有话就说嘛!过度谦虚就是虚伪,真是!”杨迪瞪了他一眼说。
“小杨,说话注意点儿嘛!”何哲很有分寸地劝杨迪说。
又转过头对达希闽:“小达,没关系嘛!知道多少说多少,能者为师嘛!说说,说说。”
“是呀!说说,何书记要你说,你就说说嘛!别卖关子啦!”大家七嘴八舌地窜掇他说。
达希闽看了杨迪一眼,轻声说:“好吧!不过我也没啥好说的,这里搞了个东西先请领导们参考。”边说边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个文件递给何哲,说:“这是建设单位报建必备的东西,不知道这样写行不行,请领导审定。”说完,显得好紧张地看了看杨迪,而杨迪根本不睬他,侧身在桌子上写写划划。
“嗬——!《立项报告》,你行啊你!”何哲赞赏地大声说着,拿着材料用手指一弹,对众人说:“看看,大家都看看。《立项报告》出来了。”说这几个字时,几乎是一字一顿。他把材料先递给镇长,仰在椅子了抽了口烟,很严肃而认真地说:“要想事,要动脑筋,全镇的事就是大家的事嘛!尤其是建楼这样的大事,都要象小达这样就好咯——!这就叫主人公思想。”他对达挥挥手,道:“说说,看来只有你是个有心人啦!”杨迪听了这句话,心里冷笑了一下,但并未流露在脸上。
达希闽咳嗽了一声,说:“书记叫我发个言,那我就说说。”斜了一眼杨迪,对镇长说:“镇长,我发个言——?”
镇长连忙笑道:“行行!你说说,书记让你说你就说嘛!别客气噢!说说,说说!”
达希闽说:“在这里,我是个小兵,大家都是我的领导,长辈,还有杨镇长。”
杨迪听到把他单例出来,冷笑着挖苦说:“我可做不了你的长辈。”
众人笑了。何哲也无可如何地看了杨迪一眼。
达希闽显得尴尬了一会儿,笑笑说:“父母官父母官嘛!是官都是父母。”
杨迪笑了起来说:“且——!还有这个说道——?”
大家都看着杨迪。何哲有点忍不住了,对杨迪说:“杨迪呀——!你别扯了好不好,别老是抬杠哪!这也是小达谦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