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_大染坊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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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 / 2)

晚上,家中,寿亭坐在八仙桌的右首,采芹在左首,夫妻二人正在喝茶说话。采芹不安地问他:“寿亭,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悬呢?”

寿亭抬起眼来看着她:“干买卖就是富贵险中求。我哪回干事不悬?咱要是一直规规矩矩,现在还在周村呢!你放心,咱干完了这一把,就能吃喝嫖赌花上三辈子。”

采芹嘟囔着:“你也别吃喝嫖赌,咱也别花上三辈子。”

寿亭气得笑:“我这是打个比方,嫖可毁志,赌能败家,这我从小就知道。你以为我听说书是听热闹儿?我一直用着心呢!”

采芹给他倒茶:“我知道你不是听热闹儿。自从你一进俺家,我就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不是省料的驴。”

寿亭乐了:“噢?看出来了?说说,怎么看出来的?”

采芹放下茶壶:“当初你根本没冻昏,我还看见你眼动呢!只是我没给咱娘说。”

寿亭多少有点尴尬,接着嘿嘿地傻笑:“我忘了,反正是冻得不轻。嘿嘿!”

采芹笑着说:“我当初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就不该让留下你,省得整天为你提心吊胆。一会儿让土匪绑了去,一会儿吃何大庚腿上的肉。这些年没让你吓煞,就是命大。”

寿亭开始插科打诨:“什么?你不留下我?这事你说了算?周村街里那么多染坊,我为什么非得去你家?我这是有预先准备的,不是非昏在你家门口不可。这事儿你不提,也就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咱就得说说。你猜我为什么昏在你家门口?”

“你说说,为什么?”

寿亭开始编造:“有一回呀,我要饭路过你门口,你呢,正在门口站着,我一看,这个闺女好看,两个眼那么大。好,就娶她当媳妇吧!知道了吧?我是奔着你去的。哈……”

采芹也笑起来:“你编都不会编。那时候我娘根本不让我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站在门口!你编得可真匀和!”

寿亭说:“不管编也好,造也好,我醒过来一看见你,心里明白了,这辈子光棍是打不成了。现成的媳妇就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碗水。我知道自己将来能发财,能当大华染厂的掌柜的。可是一看你,不仅人长得好,还挺知道疼人,就劝自己,收下她吧!”

采芹气得笑:“我这就揍你!”说着扬起手。

寿亭接着说:“我常给家驹说,你是留学生,所以二太太跟了你,你那不算本事。看咱,一个要饭的,把掌柜的闺女给娶了,这是什么成色!”

采芹气得过来扭他的耳朵,寿亭忙求饶。

老孔在院里喊:“老爷,车我准备好了。”

采芹问:“弄车干什么?”

寿亭喊:“知道了!”

老孔在院外应着。

采芹说:“寿亭,婆婆公公死得早,我也没尽过孝,咱俩本身就欠着祖宗的。可是你在商会里起了誓,你买了日本布,人家不指名道姓地骂咱祖宗?”

“让他们骂去吧!还祖宗呢,连个坟头都没有,究竟埋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咱家世代受穷,到了我这里,人家还能骂咱祖宗,这就不错。这也算光宗耀祖了。再说了,这事儿他们知道不了。我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还叫陈六子吗?”

“寿亭,咱挣那么多钱没有用,还是免了这一场吧,啊?”

“免了?笑话!你就等着数钱吧!咱这又不是坑老百姓,是坑日本人。不过,等一会儿滕井来了,你让老孔拉着你和福庆出去玩玩,别在家。这事是挺脏,我自己掏大粪就行了。”

采芹无奈地叹口气:“你的事我也管不了,你就掂量着办吧。我也就是指画着给你洗洗衣裳,看着给你炖碗豆腐,别的事我也不懂。反正我也知道,坏良心的事你不干。柱子来了信,说锁子叔的棉衣裳都弄好了,让你放心。我也让福庆回了信。想起来呀,六哥,咱这也是二十来年了。真快呀!你看我这身子骨,还不知道能撑几年。”

寿亭宽慰她:“破罐子能熬坏了柏木筲。你想呀,那罐子虽破,打水的时候小心着,别碰到那井沿上,永远烂不了;可柏木筲就不行,看着结实,可天天水沤着,准烂到破罐子前头。你看锁子叔,一到冬天就咳嗽得要死,可一立春,就缓过来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他行下了善,老天爷不让他死。采芹,咱俩风里雨里城里乡里,买卖归买卖,可咱没干过一点缺德事儿。放心吧,有病治病,你的寿限长着呢!我死了你也死不了。哈……”

采芹却说:“我死了,你也难过,可过了那股子难受劲儿,别人劝着,兴许过几天就续上弦了。可要是你死在我前头,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跟了你去。”

寿亭不满:“你这人顶不讲理,绕来绕去,还是说你有情,我薄情。说得好好的,怎么引到这个话题上,一会儿死一会儿活的。我这马上就要上阵杀敌,净败我的锐气。”

采芹并不为其所动:“你还是少点锐气好。卢老爷给你写的那俩字多好,‘藏匿’。人家也给裱好了,可你就是不让挂,说是像做贼的藏东西。人家不是那个意思,是让你做事的时候留一手,藏着点儿。”

寿亭听得很认真:“你这一说,我倒是计上心来,今天我就给滕井用这一手。军师,你还有何见教?”

采芹并没笑:“做人讲的是老要张狂少要板,不老不少不要脸。我说错了,你就不老不少的。哈……”

寿亭也笑起来。

采芹听见院里孔妈说话,止住了笑,对寿亭说:“兴许是滕井来了。”

寿亭点头沉吟,一抖袍袖:“列队,迎敌!”

采芹慌忙制止:“你小点声,让人家听见!祖宗!”

孔妈通报,说滕井来了。寿亭与采芹对视一下,向门口迎来。

东俊东初兄弟俩对门住着,两个院子一个路南一个路北。东初的房子是中式花厅式的四合院,院内花木葱笼,曲径通幽,富贵之中透着雅致。北屋里,所有陈设全部西式,沙发前的茶几处还铺着地毯。沙发后面的墙上是剑桥珂罗版的油画。为了证明出处,在紫色的镜框边上还烫着金字cambridge字样。东初坐在沙发上看英文报纸,可刚拿起来,又气得扔下。

东初的太太有三十多岁,穿着制服裤,白衬衣束在里面,人也很高大,短头发,看上去很干练。她端着咖啡壶过来,看见丈夫烦躁不安,就说:“其实没必要这样动心计,采芹是咱表姐,六哥是咱表姐夫。你还是去南院给大哥说说,抓紧定下吧,省得一夜睡不好。”说着翻开丈夫面前的咖啡杯,把咖啡倒上。

东初抬眼对她说:“兰芝,你在这坐一会儿。”

太太坐下了。东初说:“临下班的时候,六哥也没回电报。其实大哥也不放心,也怕这买卖黄了。我走得晚,大哥到家之后又打电话到厂里问,听说电报还没来,我看他也挺着急,还故作镇定,真是没必要。”

太太把咖啡端给东初:“我看大哥做事情,在某些地方有些保守,这样下去可能会落伍的。”说着观察丈夫的反应。

东初放下咖啡杯:“六哥在张店周村一带很有名气,年下回家的时候,大哥听着那些人夸六哥,很是不服气,嘴上没说,可站起来走了。大哥熟读“三国”,干什么事都想想当年诸葛亮用的什么计。可那东汉离着现在两千多年了,那一套早过时了。”

兰芝笑了:“大哥通“三国”,可六哥不仅通“三国”,什么《忠孝烈女传》、《精忠说岳》他全知道。去年夏天我带着孩子去青岛,他和六嫂陪着我吃饭,他讲得头头是道,我绝对不相信他不认字。他讲得相当有意思,我和家驹都听傻了。大哥要是用“三国”的招数对付他,我看未必能沾光。”

“那是他当年要饭的时候听来的。说来也怪,不管什么事,他一遍就记住。他不认字,也不看账,可老吴根本不敢捣鬼,他甚至比老吴还明白。明天他来电报,可能会降一点价,但大哥抻了他这一下,他早晚得找回来。兰芝,不信,你看着。”

“东初,六哥让咱帮着在济南买地,这事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东初看了一下门,低声说:“我给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太太紧张地点头。

“你知道去年制锦市街爆炸的那家置业洋火厂吗?”

“知道,还炸死了六个人。我每天去妇女建国会上班,就从那里路过。”

“大哥想让六哥买那块地方。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那地方能行吗?”

“是呀,那地方不吉利呀!前后三家子在那儿开工厂,都没有好结果。那地方可是太不吉利了。”

东初冷笑一下:“六哥想到济南来开工厂,这本身就是大哥的一块心病。他嘴上没说,可心里却想着,让那凶地败败六哥的财运。这有必要吗?”

“你怎么说的?”

“我未置可否。有些话,虽说是亲兄弟俩,也不能明说。”

太太从果盘中拿过苹果和水果刀:“你不想把这事告诉六哥?”

东初笑了:“不用我告诉,大哥自己就会把这事首先告诉六哥。他知道六哥天不怕地不怕的,要饭的时候曾在坟地里睡过觉。他甚至会激六哥买下那地方。”

太太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东初,他没吃,放在了咖啡盘里:“做生意是得用心计,但要分什么事,什么人。六哥要是想坑家驹,那家驹还不一点招儿都没有?可人家不这样干。我看六哥来了济南,好好地和他相处,不仅不会妨碍三元染厂,可能还会多一个帮手。”

太太的眼睛转了转:“东初,有件事我从青岛回来之后就想说,可一直没说出口。”

“什么事,说。”

“我和六哥也就是一面之交,了解也不多,但我觉得这个人应变能力相当强,准能发大财。六哥要来济南开厂,咱是不是私下里人上一股,也好有个退路?你别熊我,我不是有私心,只是觉得大哥那一套跟不上时代。”

东初苦笑一下:“晚了。家驹对我说,六哥来济南,是想干印花,罗兰也好,海德堡也好,那些新式的德国印花布都相当贵。再加上三到四套滚筒染机,盘子已经很大了。咱自己的那点钱根本不管用,可大钱又都在厂里,大哥是不会让我提钱出来的。”

太太懵懂地点头:“现在不是时兴换股持股吗?能不能用三元的股换六哥的股?”

东初乐了:“你这不是挺懂经济嘛!”

太太低下头:“懂什么经济呀。在大哥看来,我就是会生孩子。我说到厂里干点事,他就是不同意。我给你当个秘书也行呀!”

东初拍拍她的腿:“就这么着吧!老式家庭,他同意你穿这制服裤,就不错了。这还说我惯着你呢!”说着看看外边,表情又焦急起来,“我去大哥那儿一趟,如果他同意,我这就去给六哥回电报。”说着站了起来。

太太给他拿外衣,趁机说:“你要看着大哥高兴,就帮我提提骑自行车的事。”

东初笑了:“让你穿制服裤,这已经破了例。我看也别说了,说也没用,他不会让你骑着自行车满街跑的。”

太太拿着西装,让东初穿上,连娇带叹地说:“唉,咱什么时候能自己说了算呀!”

滕井这不是第一次到寿亭家来,对周围环境和采芹都挺熟悉。采芹亲自给滕井倒茶,滕井手放在碗边,恭敬地照应着。他回手提过一些西药说:“陈太太,近来感到好些吗?这是我让人从日本带来的西药,你按时吃,对你身体康复会有帮助的。”说着把药双手递给采芹。

采芹接过来,也是躬身致谢:“谢谢,总让滕井先生破费。”

滕井又拿过两只人参:“陈先生,这是给你的,是你们东北的上好人参。”

寿亭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放到靠山几上:“我说,滕井先生,你看看你们那些兵,没事不在家里好好待着,非要去东北。你看看现在,满街筒子是难民,我厂里也收下了二十多个。照这样下去,咱俩的买卖都别干了。”

滕井抱歉地摇头:“陈先生,这是政府的事情,我们不去管它,咱们还是好朋友。”

“咱们是好朋友,可是这一弄,成了敌国。一边是咱们的交情,一边是两国的开兵打仗,咱俩夹在中间不难受?”

采芹见谈话开始,就冲滕井鞠躬:“滕井先生,我和孩子出去走走,你们谈着。”

滕井起身相送,寿亭示意他坐下。屋里只剩下他们俩。

滕井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出八仙桌中央的凳子,靠近寿亭坐上说:“陈先生,咱们认识十几年了。我既是你工厂的供货商,也是陈先生的朋友。这回西红丸上的布,陈先生一定要收下。”说着站起来鞠躬。寿亭拉他坐下。这时,滕井装的也好,真的也好,确实已经哭了,掏出手绢来擦泪。

寿亭给他倒茶,叹口气说:“滕井先生,我不是不帮忙,但这件事儿太大,我不敢呀!要是那些学生知道我买了那船布,还不把大华染厂给砸了!同业同仁又该怎么看我?滕井先生,我一生最讲义气,这一回,实在不同,我相当为难。”

滕井擦擦泪说:“请陈先生相信,政府出兵东北,我个人是不赞成的。我是一个商人,只想做生意。当然,政府也支持了我。我在中国二十多年来,一直感觉都很好,不管中国强也好,弱也好,我是对着每个客户,我自信是平等地对待陈先生和青岛的其他商业伙伴。可现在,大家都躲着我。商社里也来了些新人,有些还是军部派来的,那么狂热,我自己的处境也相当艰难。”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寿亭好像是被感动了,他拍了拍滕井的肩:“滕井先生,咱们慢慢想办法,沉住气,过几天,这股风就能过去。”

滕井擦擦泪:“陈先生,你只要给点钱就行,我只想抓紧了结这件事情。”

寿亭想了一想说:“滕井先生,咱把话说明了吧!我带头在商会里起了誓,我是不能买你的布了。我给你推荐个人吧!”

“谁?”滕井眼睛一亮。

“元亨染厂的孙明祖。他准行。”

滕井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我找过他了,他也躲着我,厂里说他根本不在青岛。现在只有陈先生能帮我。我拜托陈先生!”

他又站起来鞠躬。寿亭伸手拉他坐下:“我说,老滕井,你别一会儿鞠躬,一会儿鞠躬,我受不了这个。你知道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受难为。你说吧,那布多少钱?”

滕井来了精神:“一共一万五千件,陈先生要是全能吃下,就算四十块钱。可以吗,陈先生?”

寿亭把手放在滕井的手背上:“滕井先生,这个价钱已经是够低了,但是我实在不敢要。我看你还是原船运回吧。”

“三十五块。”滕井的表情已经绝望。

“滕井先生,我说过,价钱已经是够低了,三十五块,刚刚够织工费。现在不是价钱的问题,关键是我不敢担这风险。你卖完布,回国也好,在青岛也好,都没人敢动你。可是我,还得在青岛干买卖。”

滕井拉着寿亭的手:“陈先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说出这件事,在到你家来的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把这件事说出来。”

寿亭一愣:“噢?什么事?说出来,也好让我明白明白。”

滕井看着寿亭,攥住了他的手:“陈先生,大华染厂现在是大工厂了,这其中我也帮了你很多的忙。当初你们厂订购滚筒染机,德国人明明报价三万八,你却对我说报价三万整。其实我当时就知道了,是内德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让我与他合伙挤对陈先生,把价钱抬起来,等生意做成之后分利润。可是我没那样干。我不仅没那样干,反而佩服你精明。你说的这三万整,是把运费除掉了。你觉得日本到中国路途近,三万我准能接受。我很赞赏你做生意的态度,所以我接受了。但是,我不仅没有从那笔生意中得到一分钱的利润,反而赔进去六百中国币。这些年我都没说破,生意来往,理解尊重很重要。我希望陈先生……”

寿亭有些尴尬:“都哪年的事了!”

滕井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陈先生。元亨染厂的贾小姐常用关东军来压我,我给他们厂的布价格是低一点,但陈先生不知道,我给他们的每件布都少二十米。这样算来,比给你们厂的布还要贵。中国没有海关商检,他们也没发现,就是发现了也拿我没办法。可我给你的布都是足重足长的。所以三木常对我说,与陈先生交易,获得的利润最少。我不是今天有难处,才故意这样说,我是在有意识地保护陈先生的利益。陈先生,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

寿亭一听恍然大悟,但很快沉下脸来:“让你这一说,这些年我欠你情欠大了。”

滕井低下头:“我不是让陈先生领情,我是请陈先生帮忙,帮我个人的忙。”

寿亭点上支烟:“滕井先生,我不要你的货吧,你会认为我不帮忙;可我要了这船布,将来你会认为我这人太狠,用这么低的价钱买走了你的货,事后你会越想越心疼,越想越生气。你会觉得我是乘人之危,这样反而伤了咱们的感情。滕井哥,我看你还是运回日本吧,或者找个地方囤上二十天。二十天之后,这股子风也就过去了,咱们还是朋友。”

滕井站起来,两眼通红:“陈先生,我宁可送给你。因为这船要去运军粮。”

寿亭佯装大惊,也跟着站起来,大瞪着眼怒吼:“你怎么不早说!嗨,你这个老滕井!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咱俩什么话不能说,你还藏着掖着,绕来绕去的。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能见死不救吗?你还绕的哪门子圈子!你倒好,从民国八年一阵子给我弄到民国十八年,又是买机器又是大洋马的布少二十米,全他娘的没用!”寿亭拉着滕井坐下,“你这个老滕井!我也就是看着你比我大两岁,要是你比我小,我一脚踹出你去!你负了咱俩的交情。不就是那船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滕井哥,我给你玩儿一把‘破了头用扇子扇’!我一口吞下去,那船布归我了。”

滕井拉着寿亭的手,用力地摇着,热泪盈眶。二人齐感叹,随之滕井从提包里掏出合同。

寿亭很警惕,借着开玩笑说:“和我签合同不行,我不认字。”

滕井笑笑:“陈先生,数字你是认识的,别的我都填好了,填上个数就可以,只是要你按个手印。”

寿亭夸张地点头,滕井抽出钢笔,填上了“35”。寿亭用眼瞄着,等他填好了,寿亭才说:“35少点吧,要不你再加一点?就算我的意思。”

滕井鞠躬:“我已很感激陈先生,不加了。陈先生按个手印吧。运到什么地方,运费都由我负担。”

寿亭从抽屉里拿出印台,印上手印,叠起合同放进抽屉:“你那心病是好了,滕井哥,该我着急了。明天早上我派人去你商社,至于怎样处理这些布,我想想再说。滕井哥,今天夜里你是睡着了,该我睁着眼了。你看看你那些兵,他们占了东北,咱这合法的买卖,倒和贩大烟似的。钱,明天一早就给你送一些去,要是凑不足,差个一星半点的,你也先将就着,我四处找人暗着卖,四处里给你淘换钱,五天之内准能付清。”

滕井笑起来:“可以,陈先生的信用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情我会常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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