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_大染坊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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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2)

早上九点多钟,远宜来到南京新街口德安布铺,站在花布柜台前,她旁边跟着个丫头。伙计一看,眼神里透着惊异,殷勤热情:“小姐,你要点什么?”

远宜笑着问:“有虞美人牌的花布吗?”

伙计嘲笑:“还虞美人?早退掉了。现在讨饭的才要穿虞美人!小姐,你不是开玩笑吧?”

远宜问:“有什么牌子的?”

伙计忙着把布展开:“新牌子,飞虎牌,济南出的。这花样也是新的,刚从德国刻回来的版。人家不像虞美人,一个版用好几年。这布印得好,布也厚,很好的。小姐,这些天报纸上全是‘飞虎戏美人’的故事,你不知道?这宏巨染厂的老板叫陈寿亭,原来是个讨饭的。”

沈小姐打断他:“飞虎牌一共几个花色?”

伙计说:“八个,你看这一种比较适合你,很素雅。”说着顺手拿过一种。

沈小姐说:“八种每种给我来三丈。”

伙计有点傻。沈小姐声音不大:“听到了吗?三丈!”

伙计说:“好好。小姐,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沈小姐笑笑:“我把窗帘、床单,全换成飞虎牌。”

伙计半懂不懂地点头,丈量着布。小丫头站在一旁笑。伙计问:“这位小妹,你笑什么?”

小丫头说:“你说的那陈寿亭,是我们太太的哥哥。”

林祥荣坐在皮椅子里,一点威风也没有了,头发也掉在额头上,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孙先生站在那里,神色焦急,几次想说话,都被林祥荣抬手制止。

孙先生还是忍不住,说:“董事长,各地都在拼命地退货,要求我们还回货款。现在有几个地方,我们的外庄经理,都被当地的店铺打了。我们该想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林祥荣说:“太可怕了,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

孙先生说:“董事长,眼前的这种事态要及时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陈寿亭骗走的虞美人,和他自己的飞虎牌同时到达南京。过去经销我们产品的南京总办理,现在是飞虎牌的总办理。董事长,南京离上海太近了。上海六大棉布行的经理全都到了济南,如果我们再想不出办法来,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打到上海来。董事长,事情太紧急了!”孙先生急得双手抖动。

林祥荣闻言大惊,慢慢地站起来,盯着孙先生:“他想干什么?”

孙先生说:“不光上海,现在镇江苏州一线的棉布商也都去了济南。山东周经理打回电报来,说那些人都等在那里,争着拿到飞虎牌的总经销权。董事长,这事不能再拖了!我们应当先退款,抓紧使用好布印制,把拉长机的拉力也减回来,把我们的牌子改成‘绝代虞美人’。如果我们就这样等着,就会像报上说的那样‘飞虎戏美人’了。”

林祥荣坐了回去,双手插在头发里,丧气地叹气:“这个陈寿亭太难对付了。赵东初多次来电,让我取回布来,我大意了。他劝我那么多次,可是我没把他当人看,没想到他敢与林家对抗,总是想用硬的方法压服他。唉!孙先生,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先退款,让我再想想。我不能就这样输给他,事情还没完呢!”

孙先生看着林祥荣垂下了头,无奈地叹口气出去了。

孙先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林公馆吗?请抓紧让林伯听电话!”

林祥荣在办公室里垂头丧气地坐着,电话铃响了,林祥荣拿起听筒,没好气地问:“谁?”

林老爷说:“你爸爸!你给我滚回来,事情出了这么多天,还不服气!抓紧回来!”对方挂断了电话,林祥荣拿着电话犯傻。

訾氏父子的模范染厂,办公室是新的,家具也全是西式的,很气派。爷儿俩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是一摞报纸。訾文海指着那些报纸说:“陈六子厉害吧?林家从清朝就开始做生意,曾经和胡雪岩共过事,就是这样的买卖家,都扛不住他。有德,这陈六子就在济南,离得咱太近。如果咱的产品一上市,一场争斗也是在所难免。唉,现在我还没想好,是除掉他,还是躲着他。”

訾有德笑笑:“爸爸,我想,还是给滕井打个电报,让他来一趟,咱们一块商量商量。”

訾文海摇头:“滕井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他在青岛和陈六子斗了那么多年,也没斗过陈六子,更别说现在是在济南了!”

訾有德试着问:“让滕井断了他的坯布,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訾文海说:“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是三元和宏巨加起来,坯布的用量相当大,只怕滕井不肯放弃自己的交易。”

訾有德说:“我看差不多。爸爸,你想呀,滕井要不是为了

打垮山东的印染工业,他能和咱合伙办厂吗?滕井是把他的帝国利益放在第一位,咱就这样给他说——陈六子和三元的发展,妨碍日本产品在山东的扩张,我觉得滕井能答应。”

訾文海点点头:“这样说是可以。吉鸿昌的抗日同盟军察哈尔抗战失败了,吉鸿昌又在去年冬天被枪毙了。全国上下反日情绪越来越高。吉鸿昌的余部,现在分散到全国各个城市,号称抗日锄奸团。济南也来了几个,前几天就在高岛屋跟前劈死了一个日本浪人。我怕在这个时候和滕井来往太频繁,安全是个问题。唉!”

訾有德:“爸爸,那个浪人大白天冲着学校撒尿,学生们正放学,男生女生都有,这个日本浪人也是找死……”

訾文海抬手打断儿子的话:“小心为妙吧!”

訾有德说:“爸爸,滕井虽然有政府的背景,但毕竟还是以商人的身份出现。我们和他的交易,是民间的交易,这不能说明什么。生意人是以盈利为最终目的,顾虑太多没必要。在这一点上,我们应当向陈六子学,他就不怕林家的气势。当然,我们不是学他这种蛮干。你说呢,爸爸?”

訾文海点点头:“也是。我们一定要掐断陈六子和三元的坯布来源。”

訾有德看了一下门口,小声对他爹说:“爸爸,我还有一招,既干净,又利索。咱花钱让白志生钱世亨……”他做了一个打枪的动作。

訾文海并不惊讶,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有德,咱家是律师起家,这犯法的事情咱不能做。再说了,那俩人真要帮着咱办了这件事儿,他会一辈子敲诈咱。”说着站起来,“有德,这种想法不要再有了,关于这件事,到此为止吧!那样可能身陷牢狱。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林家,林老爷坐在那气得喘粗气,林老太太在一旁劝慰他。

林家的客厅里是一色中式南洋红木家具,典雅气派,房子很大,桌前铺着地毯。

林老太太说:“伯清,阿荣让那个无赖耍了,本身也很着急。来了之后,想想怎么办,不要太难为他。”林老太太很富态,看上去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林老爷斜过眼来:“谁是无赖?是陈寿亭无赖,还是阿荣无赖?人家多次让他去济南把布提回来,有这样的无赖吗?是他自己故作聪明,又是让吴其川查人家的账,又是在报纸上败坏人家的名誉。要是换了我,我比陈寿亭报复得还厉害!不要因为林家经商早一点,就觉得自己是最正宗的商人,其他人都不如咱。这样不好!”正说着林祥荣进来了。

林祥荣说:“爸爸,妈。”说着放下包就要坐下,林老爷看他一眼,他又站起来。

老太太说:“有话坐下说。”过来就把儿子往椅子上按。林祥荣看看父亲,小心地坐在椅子边上。

林祥荣率先发言:“爸爸,我已经让老孙开始退款了,争取把损失降到最小。”

林老爷气呼呼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你丢了那八千件布,我没说你,你为什么还在报纸上骂他?自作聪明!”

林祥荣低着头,细小的汗珠已现额际。

林老爷转过脸来对祥荣说:“你在报纸上把他骂成了无赖,又嘲笑他原来是个讨饭的。讨饭的又怎么了?讨饭的难道就不能开染厂?我的爷爷也讨过饭,那又怎么样?你说这事怎么收场吧!从你爷爷那辈起,我们创立了这虞美人的牌子,你知道这牌子值多少钱?现在只是在国内,如果这事传到南洋,咱的生意还怎么做?”

林祥荣低头受训。稍后他嗫嚅地说:“我们能不能告他扰乱市场?”

林老爷把茶碗往桌上一蹾:“放屁!人家报纸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你一块钱一件卖给人家,不是尿布是什么?还不服气!是谁在扰乱市场?扰乱市场的就是你!”他指着儿子的头。

老太太过来按下老伴的手:“这是在家里,有话好好说,别让下人听见。”

这时一个穿花衣裳的小丫头提着水进来,老太太赶紧接过来,把小丫头打发出去。

林老爷看着祥荣的头上直冒汗,口气缓和了些:“你找一下赵东初,看看能有什么办法。我给苗瀚东写封信,让他劝劝陈寿亭。我林伯清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你倒是不讨饭,你倒是上过学,你、你、你还不如讨饭的呢!”

林祥荣只是点头,眼却乱转。他见父亲的气稍微小了一点,就试着说:“爸爸,我们是不是找一下黄金荣或者杜月笙,他们在济南也有弟子。”

林老爷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林祥荣跟前,林祥荣跟着站起来。林老爷猛然抬手抽了他一个耳光:“我,我没想到你这么下贱!黄金荣杜月笙是什么人?是地痞流氓!咱是什么人?是堂堂大上海的商业家!做生意,有个闪失这不算什么,可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你还受过教育,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祥荣捂着脸,老太太过来护着儿子。

林老爷指着门,轻轻地说:“滚出去,我不叫你不许回来!”

祥荣拿起了包,冲着爸爸鞠躬:“爸爸,是我让你失望。妈,你代我劝劝爸爸,是我做得不好。”说着又冲他娘鞠躬。老太太的泪都下来了,看了一眼老头子,扶着儿子出来了。

院子里的下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看这娘儿俩。

林老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着墙上的字画停下来。那“多忘”两个字,出于上海名家吴湖帆之手,笔力旷达舒畅。他站在那里轻轻地叹口气,又坐回椅子。

老太太护送儿子归来,随手关上门,过来责备老伴:“你怎么能打他呢!”

林老爷示意她坐下,老伴坐下了。“你知道吗?他坏了我的大事。”

老太太一愣:“噢?什么大事?”

林老爷转向老伴:“这八千件不算什么。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再用绡薄布印花布已经过时了。那些布就是运回来,也是处理到乡下去。这不算什么事。关键是宁波嘉兴一带的乡下绅士,接二连三地在上海开办纺织厂,用的都是新式机器,不仅织得好,还既省工,又省料。纺织没有办法,也换上了新机器。

但是新机器的产量高,我们自己又用不了,我想拉住陈寿亭和赵东初这两个大户,把布卖给他们。前些日子,我已经给苗瀚东写过信了,还在信上夸赞了陈寿亭,想通过这件事情,和陈寿亭搞好关系,让他成为我们固定的客商。那样,我们的纺织厂就可以开足马力干。现在上海的纺织厂都看上了这两个户,报的价钱也相当低,也派人盯着。苗先生也含蓄地答应,帮我们说服陈寿亭买我们的布。正是因为这样,陈寿亭才没和上海去的那些厂签约。就在这当口儿,他在报上骂了人家。虽然苗先生在山东影响很大,和陈寿亭的私交也很好,但陈寿亭毕竟不识字,加上脾气急,阿荣这样一闹,还让苗先生怎么说话!”

老太太抱怨:“你的这些想法也没给阿荣说,他也不知道呀!”

林老爷说:“纺织厂也归他管。虽然那边有总经理,但他是董事长,纺织厂那边的情况他应当知道。淑敏,阿荣都四十多了,难道还要教给他怎么走路吗?”

老太太说:“伯清,你再费心给苗先生写封信。你的面子还是有的,苗先生虽然很高傲,我看对你还算尊敬。他每次来找你下棋,都是我亲自下厨烧菜,你就说我求她。你让他劝劝那个姓陈的。我看那姓陈的就是生阿荣的气,可未必能驳苗先生的面子。”

林老爷无奈地笑笑:“苗先生的文字在全国商界是有名的。上回来信,就拐弯抹角地挖苦了我,说‘谢家宝树,偶有黄叶,青骢骏骑,小疵难免’。现在阿荣骂了人家,这信,你让我怎么措辞?”

老太太鼓励道:“你的文字,我看不比苗先生差,总是有办法的。”

林老爷笑了:“没办法也得有办法呀。寄信是来不及了,应当派个人送了去。淑敏,陈寿亭的脾气那么急,可飞虎牌到了南京就没再往这边来。我派去的人回来说,陈寿亭还专门派了他厂里的人,在总办理那里看着。这是为什么呢?我想,这就是给咱留了面子,可能也是给苗先生的面子。淑敏呀,要是陈寿亭一怒之下,进了上海,二分钱一丈布,虞美人满街是,咱林家这几十年的心血也就全毁了!”

老太太来了精神:“我就说嘛,他不好驳苗先生的面子。快写,在这里写还是去书房?我给你研墨。”说着过来就拉老伴。

林老爷半推半就地站起来:“都是你养的好儿子!”

老太太一听他的火气小了,就笑着对老伴说:“生儿子也不能光怨我,没有你我能生出来吗?就知道怨人家!”说着拉着老伴去了书房。

沈小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还备下了烛台,等着长鹤回来。她来到客厅里,拿过报纸看,一边看,一边笑:“六哥,你真有一套!”

佣人过来了:“太太,这几天看把你高兴的,这报纸你都看了好多遍了。”

远宜笑着说:“我就知道姓林的抵不住我六哥。岳大嫂,不用说六哥,就是我六嫂,也和别人不一样。”

佣人见远宜高兴,就向前走了几步:“太太的嫂嫂什么时候来南京?”

远宜高兴地说:“快了。信我已经发了,她收到信很快就能来。”

这时,长鹤的汽车拐过弯来,远宜站了起来,向院子里走去。长鹤赶紧下了车,快步走过来:“以后你别出来迎我,一是身子不太方便,再者你让我很抱歉,我觉得自己不配。嘿嘿。”长鹤脱下军装,岳大嫂忙接过去。“远宜,你把窗帘换了?”

远宜深情地看着他:“知道这是什么牌的布吗?飞虎牌!六哥把林祥荣彻底打败了!”

长鹤过来亲她:“我已经在报上看到好多次了,再加上那些记者演义,都快成评书了。远宜,商业也挺有意思。你今天去买布了?”

“嗯!”

长鹤说:“嗨!你让岳大嫂去买就可以。你怀着小宝宝,别到处乱跑!”说着,长鹤去洗手,然后夫妇携手来到餐厅。岳大嫂侍候着远宜坐下后,退去了外间。

远宜说:“长鹤,你也该去商店看看,南京全是咱六哥的布。等一会儿你到楼上看看,我把床单也换成飞虎牌了。”

长鹤坐在对面,伸过手来弹了她额头一下:“你高兴的样子真好看!”

远宜歪着头:“你不高兴吗?”

长鹤笑着说:“当然高兴,就是不高兴也不敢说呀!哈……”说着举起酒杯,“为六哥干杯!”

远宜说:“可惜我怀着孩子,只能喝点橘子水。来,干杯!”

这时,长鹤站了起来,绕过餐桌来到远宜身后,端杯子的手揽过远宜,二人一饮而尽。

远宜夹一点菜放在长鹤面前的盘子里,长鹤却没吃:“我在想,六哥要是个军人会怎么样?”

远宜说:“他当军人不行,脾气太急。”

长鹤吃了一点菜:“远宜,你知道在‘飞虎戏美人’这出戏里,你是个什么角色吗?”他深情地看着太太。

远宜说:“这里面哪有我呀!”

长鹤说:“你是个通风报信的小特务。”

远宜说:“我揍你!”

长鹤说:“你要不把报纸寄给六哥,他反应不了这么快。北方没有《江南日报》。”

远宜笑了:“你这一说,我还多少有点功?”

长鹤说:“可是!是大功。来,为你这功,干一个!”

二人干杯后,长鹤若有所思。

远宜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

长鹤笑笑:“我是在想这段话的出处。”

“哪段话?”

长鹤说:“‘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若无’,这是《大戴礼记》上的一段话。六哥也算得上良贾了。唉,多少人,有了点钱之后,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为人也吝啬得很。甚至有些人,自己本来也是穷苦出身,可一发了财,就忘了出身。唉,六哥也没读过书,可做出事情来,却是不脱仁义礼智。林祥荣他爹看来是撑不住了,今天下午派人送来信,说让我感谢六哥,没直捣他上海的老巢,还说六哥给了他面子。全是些客气话,我也没带回来。”

远宜说:“哼,现在知道了。我倒觉得,他该早劝劝自己的宝贝儿子。你也有功,六哥有你这么个好妹夫。敬你一杯吧!”

长鹤笑着,碰了一杯,然后说:“我明天陪着委员长去浙江,看看那所谓的海防。”长鹤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笑意全无,“日本海军最近很猖狂,拿着中国渔船当靶子打。他妈的,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总憋着,还要憋到什么时候?”

长鹤伸手拿烟,远宜把手按在他的手上面:“长鹤,上前线,咱去。你就是殉国了,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也为你光荣。可是,你可少说话呀!啊?岳大嫂,你先出去一下。”

岳大嫂出去了。

远宜说:“长鹤,伴君如伴虎,这你比我明白。记着,能少说一句,就不多说一句。啊?”

长鹤很沮丧,不住地摇头:“哼!派我去欧洲考察国防装备,回来单单把海岸炮勾掉了。英国的那r9海岸炮射程五英里,炮弹七十磅重,还带着自动测距仪,一炮就能炸沉军舰。英国人演示给我看,我从心里喜欢。不说了,越说越生气!远宜,我近来觉得,这辈子是废了!”

远宜绕过桌子,抱着长鹤的头:“你没废,亲爱的,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英雄!”

东初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什么都不顺眼,随手拿过一书本甩了出去。这时,东俊正好进来,东初斜他一眼,没说话。

东俊说:“老三,还生我的气?算了吧,你哥都快五十了,也是不容易!三弟,你还得去一趟,去找一下你六哥,让他派两个伙计来,先让咱那印花机转起来。现在那些去宏巨提货的都挤破了门,在他那里提不到布,都跑到咱厂里来了。三弟,你六哥特别喜欢你,你一去,他不好说什么。”

东初没抬眼:“我看,还是你自己去吧!”

东俊说:“老三,我……”

东初转过身来:“大哥,人家六哥开始印布之前,来和咱打过招呼,让咱一块儿印,说花布的好行市马上就来。你那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一口说出十个不印来!气得人家一摔门走了。噢,现在见人家的花布卖疯了,飞虎牌也成了最有名的牌子,又想起印布来了。咱现在去请伙计,还是人家的伙计,咱这不是抢人家的买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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