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断雪已经摆好了胡琴,对小小说道:“小小,请吧——”
小小扑的一声笑了,说道:“断雪姐,您这是干嘛呢?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小自己卖弄,又不好意思在姐妹们面前推辞,便轻迈小步,坐在凳子上,面对银鳞闪闪的湖水,双手做出抚琴的样子。
一阵初春的凉风出来,琴声便随风飘起。面前没有琴谱,全凭一片慧心,哀怨、铿锵之音从手指间划出,接着歌声响起:“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再看小小,一腔热情早已送给了花木兰,知道自己面前不是织机,她就把琴当做织机,木兰的一声声叹息从小小的嘴里唱出,感情里满含着对父亲的怜悯和做女儿的责任。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貉,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至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但辞黄河去,暮宿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小小唱到这里,两行热泪就涌出了眼眶,流上了她的桃花香腮。琴声由原来的匆忙欢快之音忽然转入了低沉哀鸣之声,那是不忍辞别家乡的无奈和哀怨,又恰似黄河的冰冷和孤独。
忽然,琴声变得铿锵有力而又寒气逼人,有万马铁蹄践踏草原之声,有兵器的碰撞声,只听小小唱道:“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析,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姐妹们仿佛被送到了战场,个个面色蜡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时,琴“砰”地一声,似琴弦崩断,歌声也戛然而止。本来姐妹们的心就紧张,这下更加紧张,以为小小弹断了琴弦,唱破了喉咙。正不知所措之际,琴声又想起,这回是凯旋之声,歌声也变得嘹亮而喜悦。大家仿佛看到了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率兵凯旋而归。
小小接着唱道:“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琴声变得柔和而又轻快,歌声里充满了欢欣和羞涩,那是一位姑娘的心声。
歌声随风早已飘向远方。有趁着早春的暖阳出来踏春的人们听到了,纷纷驻足观看和倾听。当他们看到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唱出的时候,无不惊叹连连。
姐妹们涌过去把小小紧紧抱住,断雪一脸敬佩的样子,说道:“妹妹真是天资聪慧之人,姐姐为您提鞋也不配。”
小小笑了笑说道:“不要佩服我,真要佩服的人还是我们的女英雄花木兰。她是我心中的榜样。”说道这里,又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可惜我们身陷红尘,无法为朝廷杀敌效力。”
“干嘛要杀敌呀,太可怕了,到处都是鲜血!”青梅胆小,如此说道。
“是呀,”绿竹接着说道:“一想那满地的头颅,真是让人吃不下饭去!”
断雪对她们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懂个屁,没有那满地的胡虏头颅,你们的人头该满地滚了!”
绿竹反问道:“断雪姐,我们就不明白了,胡虏的头满地滚与我们何干?”
断雪说道:“胡虏的头要不满地滚,我们的头就得满地滚,花木兰要不去杀胡虏,胡虏就会来杀我们。”
青梅上前一步说道:“断雪姐,你真是听书替古人落泪,那是书上的故事。”
小小正色说道:“那不是书上的故事,是真实的故事,就在我们的现实中。目前萧家的天下本不该在建邺,就是胡虏南侵,他们才偏安于江南。胡虏身体剽悍,又擅骑射,日行千里,常常犯我边疆,甚至渡河南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在先朝已屡见不鲜……”
“先朝皇帝怎不出兵抵抗?”绿竹插嘴问道。
道:“前代虽然出兵,但往往只是不疼不痒,一味求和,结果胡虏更加大胆,直逼中原,而中原朝廷腐败无能,只好败退南下。我想,我们的这个萧朝廷还不知能存多久矣!”
青梅听得会神又惊心,问道:“二当家,你从那儿听到的这些故事?”
小小笑道:“怎能是听说的?这都是史书上所写,都是事实。”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朝廷上的事了,反正与我们远着呢。小小,”断雪带着疑惑的眼神,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弹琴、唱歌的呢?”
小小莞尔一笑答道:“艺,心得也;身动,心静,动则有所获,静则有所学。用心去学则无不会矣!”
断雪听得似懂非懂,小小看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咯咯地笑着朝远处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