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此时,见他偎偎倚倚,不觉神魂皆荡。欲要留小小在船中,又恐官箴不便,直吃得酕醄大醉,然后差人明灯持火,送了小小回家,却与小小暗暗约定,到夜静时,悄悄移小船到镜阁下相就。
小小微笑默许,一连三日,孟浪与小小杯盏往来,对酒赋诗,弹琴作画。临别,孟浪感小小芳容慧心,赠了小小千金,才恋恋不舍离去。
孟浪走后,贾姨妈便跑来询问:“那孟浪乖戾得很,怎么一见了甥女反而成了温顺的小马驹?”
道:“姨妈不知,凡是想见甥女之人,无非是钦慕甥女的才色,甥女若是蓬头垢面去见他,定不称他意,故甥女要装饰得可人,先安慰了他的欣慕之心,他内心的恼怒也就自消了。”
贾姨妈听了,不胜欢喜道:“我也做了半生妓女,进门诀、枕席诀、启发人钱钞的诀、死留不放的诀,倒也颇通,从不知妓女中还有这许多窍脉。怪不得甥女享此大名,原来还有这个秘诀。”
苏小小叹声道:“姨妈以此为荣么?可知小小心中之凄凉悲苦?小小虽容貌倾城,才华横溢,无非是富介贵胄一玩物而已。老天不怜小小,竟连一倾心郎君也给小小夺走!”说着就扑簌簌落下泪来。
贾姨妈无言安慰,只得用那知命的劝人诀安慰了一番。
转眼又是烟花三月天,燕子回,映阶碧,满塘春风游人醉。欢喜自有人欢喜处,春愁自有人春愁处,去年此时,此景此地,正是与阮郎相识时。小小对窗追忆,情浓之时,写下了一首《减字木兰花》词:别离情绪,万里关山如底数。
遣妾伤悲,未心郎家知不知。
自从君去,数尽残冬春又暮。
音信全乖,等到花开不见来写完,便掷笔于地,伏案嘤嘤啜泣。也不知哭了多久,竟睡着了,朦朦胧胧做了一个梦,梦见和阮郎骑着青骢马流连花间,一会儿又承云俯瞰湖光山色,恩恩爱爱飞到天涯海角。忽然人马喧叫把小小从梦中惊醒,探头朝窗外一望,只见县衙衙役正超楼上闯来,无人能挡。转眼就到了镜阁,站到了小小的面前,小小还没来得急问明原因,就一把锁链把她锁住了。
小小冷笑一声说道:“我一个弱女子,怎牢县太爷兴师动众,莫非我长了三头六臂,还跑了不成?可见各位胆小不如鼠!”
捕头略略施了一礼,说道:“苏姑娘见谅,在下只是例行公事。”又对手下说道:“快给苏姑娘松绑!”
到了楼下,贾姨妈及众姐妹都出来理论,小小却说道:“姨妈,姊妹们修要于他们浪费口舌,甥女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的!”说完便大大方方坐了油壁车,叫斧头拉着去了县衙。
县衙里朱选之早已高坐大堂,捕头进去禀报,朱选之叫道:“把犯人带上堂来!”
捕头到县衙门外对小小说道:“苏姑娘有请——”
小小进了大堂,跪下说道:“贱妾苏小小叩见县太爷!”
朱选之一见小小下跪便作威作福起来,大喝道:“苏小小,你可知罪?”
小小回道:“小小不知罪从何来?”
朱选之一拍惊堂木,喝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傲慢无礼的悍妇,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招来!”说着,发下一令签道:“来人,夹板上刑!”
小小心里一惊,冷眼看着朱选之,那愤怒的目光早已看透了他的黑心,朱选之则慌忙避开小小的目光。
这时衙役们把夹板夹在了小小的双手上,正要用刑,捕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衙役们推开,跪下对朱选之说道:“大人,苏姑娘一娇小女子,怎能受得了如此重型?大人还是收回成命吧!”
朱选之大怒,喝道:“怎么?你想替这祸国殃民的小娼妇求情吗?”
捕头答道:“非小人可怜苏姑娘,实是小的觉得大人应该给苏姑娘讲明罪状,大人说苏姑娘祸国殃民,她一青楼女子,从不进庙堂,怎的祸国殃民?”
朱选之说道:“她勾引谢眺,行大逆不道之事,不是祸国殃民吗?”
捕头还要开口为小小争辩,小小站起身来说道:“真正祸国殃民的是你们这些大人,谢宣城不愿与你们为伍,你们就杀了他,宣城何罪之有?朱大人给苏小小强加无妄之罪,无非是想让苏小小一死。苏小小从不惧死,对死也渴望已久矣!”
朱选之哈哈笑道:“好啊,还是一个烈女呢,我偏不让你死。来人,先把她关起来!听候阮大人发落。”
衙役们过来把小小押金了南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