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相公很是扫兴,说道:“夫人总是说这些实务的话,好无理想之志,你看那卓文君……”
“卓文君有才,只不过会写几首情诗罢了,还不是给后辈的情人们提供点儿经验!”苏夫人说道。
“你——”苏相公气的直瞪眼,又举例说:“蔡文姬呢,蔡文姬可是个有民族大义的才女呀!”
“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饱经颠沛流离之苦、几经他人之手!凡是才色俱佳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可不想让小小学她们。”
“不,”小小依偎到父亲的怀里,看着母亲说道:“我要学卓文君和蔡文姬!”
“恐怕你没那个命!”苏夫人点了一下小小的头,扭身出去了。
“我的好闺女,有志气!”苏相公倍加疼爱女儿,“走,我们看看湖光山色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钱塘江上,锦鳞点点,晚风吹来,有点儿乍暖还寒之意。苏相公抖了一下,感觉有点儿冷。小小高兴的像一只蝴蝶迎着余晖在钱塘岸边翩翩起舞。
她的眼睛清澈如钱塘江水,透过她的眼睛似乎可以看到她的心底,就像透过钱塘水看钱塘湖底一样一点污泥都没有。
“爹,咱们去断桥吧,我想站在那儿看看远处的山。”小小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爹爹,充满了渴望。
苏相公虽然感觉寒意阵阵,但他不忍让可爱的女儿失望,就爽快地答应了。
小小站在断桥上,迎风远眺,白衣绿裙迎风飘舞,优美的倩影在余晖中,自远处看去,如出水的绿芙蓉。
苏相公远远望着女儿,不住地啧啧赞叹。
“爹,那是什么山呀?”小小指着远处如黛的山问父亲。
“那是孤山!”苏相公笑着对小小说。
“孤山?”小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一座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难怪叫孤山呢,真可怜!”又扭回头对父亲说,“爹,女儿将来会陪着它,那时它就不会孤独了!”
“傻丫头,它只是一座山,不像人……”
“谁说不像人,您看它多像人呀,我看它满身都是灵气,您看那灵气还往上升呢!”小小打断父亲的话说道。
“你真是稚气得可爱!”父亲说,“我们回去吧,太阳都落山了,回家晚了,小心娘又骂咱们!”
“好吧,可我担心孤山会怕黑……”小小撅着小嘴说。
“它不怕黑,还有钱塘陪着他呢。”苏相公哄女儿说。
父女俩白日里玩得很开心,到了晚上,燃起纱灯,小小又缠着父亲教她学写字,给她讲故事。小小在父亲的故事声里进入了梦乡,她大概又跑到孤山去了吧。
“春眠不觉晓”,小小醒来时已经日高三杆,来到户外处处闻啼鸟。
“爹,爹,我们快去断桥看孤山——”小小一路喊着来到父亲的卧房,连叫了几声只听见父亲剧烈的咳嗽。
小小使劲推门,推不动。她便找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凳放到窗户前,然后爬到凳子上向窗里张望,看见父亲无精打采地斜靠在床头。父亲好像发现了她,慢慢抬起头,看见是小小,无力的声音对小小说:“小小,快去喊你娘来,我病了……”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小小答应一声赶忙爬下凳子,一路跑一路喊娘去了苏夫人来到丈夫门前,见门反锁着,于是就喊仆人过来把门打开。来到丈夫的门前,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像开了锅。
“天哪,你这是咋啦?”苏夫人吃惊地问,“是不是受了风寒?”
苏相公抬了抬眼皮用微弱的声音说:“昨晚上带小小去了断桥……感觉有点儿凉,回来睡到半夜就觉得头沉沉的……之后,之后就抬不起头了……”
过了一会儿贾姨妈把郎中请到,郎中诊断苏相公得了伤寒,又烧了一夜,一日半日恐怕好不起来,要多加调理和修养,随后开了几剂汤药,嘱咐完如何服用就告辞了。
苏夫人精心照顾着,吃了几剂汤药,虽常卧床休息却不见大好转。苏夫人又请了几位郎中为丈夫看病,又吃了些汤药,仍不见好转。
不怕家中有千金,就怕家中有病人。苏相公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得病几乎花去了家中的积蓄,病情仍不见好转。
苏相公对妻子说:“不用再花钱了,我这病恐怕好不了了,还是留下些钱你们母女生活吧。”
苏夫人一听,眼泪就哗地下来了:“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们的天就塌了呀。就是把家都卖了,也要治好你的病!”
苏相公惨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夫人的一片爱心,平日里我们常斗嘴,想想都是我对不起你。”
“说什么呢,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苏夫人含泪说道。
“爹,你要死了吗?”小小站在窗前问父亲,眼里充满童稚的疑惑。
“掌嘴!”苏夫人瞪着小小说道,“都是因为你,爹爹才这个样子,爹死了我们怎么生活呀……”苏夫人开始抽泣。
“娘没出息,哭啥呀,没了爹还有我呢!”小小一挺胸脯说。
听了女儿的话,苏夫人一怔,说道:“小小年纪竟说大话,你要是个男儿我还放心一些,可惜你是个女儿!”
“女儿怎样!爹爹说花木兰亦是女儿之身,却不畏艰险替父从军,建功立业,十二载无人知晓她是女儿身。不照样名扬后世!”
小小此语一出,惊动苏相公和苏夫人。苏相公听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说道:“一生能得此女儿,死矣无憾也!”然后盍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