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了?”茶肆里的一个声音。
“一个叫花子。”老倭瓜回应。
李畋捡起那两个铜板,蹒跚离去。李畋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茶肆里的那个声音在清明节的晚上就已经让他刻骨铭心。他突然担心起妻子和儿子的安全。
都司路中段。两间门面,一块老匾――漱石斋,据说是清末黔中名士孙竹雅的墨宝。店里主业是书画装裱,兼营字画买卖。老板姓孙,单名一个固字,是孙竹雅的第五代传人,除正业之外,还有一手绝活儿――古籍鉴定。无论是汉唐残卷还是宋元孤本,经他过目,少有走眼。
漱石斋内,几节柜台内是一个宽大的木案――装裱台。台子上是各色工具,棕刷、排笔、裁刀等一应俱全。一老一少正在忙碌着。
“小虎子!前些日子王先生送来的四幅山水条屏上墙几天了?”孙固一边给一幅牡丹图安装画轴一边问。
“今天是第六天了。”少年正在用裁刀削一副手卷,一张英俊的脸上还带着稚气。少年就是孙固唯一的徒弟――吴伯寅,小名虎子。
“明天能下墙了,记着提醒我。年纪大了,总是爱忘事。”
“是,师傅。”
李畋几乎是摔进门的,扑通一声,把孙固师徒吓了一跳。
孙固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扶起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人。
李畋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孙师傅……”
孙固讶然:“您是……”
“我……是李畋……”
“李先生?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小虎子,快!快扶李先生到后院。”
小虎子赶紧过来搀住李畋。
“刘妈!刘妈!赶紧烧碗姜糖水,再弄点吃的!”孙固跟在后面,边走边喊。
小虎子把李畋扶到屋里,在一张竹床上躺下,又弄来温水帮李畋净面。这时,刘妈的姜糖水也端上来了。
一碗姜糖水下肚,李畋缓过一口气:“孙师傅,我有事想单独对你说。”
孙固对小虎子和刘妈说:“你们先下去吧!”
小虎子和刘妈走后,李畋挣扎起来,扑通跪倒在孙固面前。
唬得孙固双手相扶:“李先生,你这是所谓何来?生生要折杀老朽!”
“关乎身家性命,李畋不能不拜!”
“李先生起来说。”
李畋在孙固的搀扶下起身:“我长话短说,现在我遇到麻烦了,很大的麻烦。我现在不能回家,我的家已经被一帮歹人盯上了。我担心静如和孩子的安全。求孙先生想个办法救救他们母子!”
孙固满脸疑惑:“李畋不过是教书育人,来贵阳时间又不长,能得罪什么人?”
“日本人!这么说吧――我知道一个秘密,恰恰日本人也想知道这个秘密。你说,我能告诉他们吗?”
“那不能!万万不能!”
“所以,日本人就……”
“李先生,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儿我管到底了。他奶奶的,这日本鬼子也忒霸道了!”
“他们在我家对面开了一间茶馆,那只是个幌子。我估计,他们就是在等我回家自投罗网呢!不过,日本军队离贵阳还远着呢,现在的贵阳还是我们中国人的天下。那帮日本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胡来,只能背地里使些阴招。”
“那更可怕!要不,我去报告警察局,把那群小鬼子连窝端了!”
“不行!小鬼子狡猾的很,他们既然敢来,肯定是有所准备的。再说,他们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你说他们是日本人,空口无凭谁能相信?闹不好却被他们反咬一口。”
“李先生,你说让我怎么做吧!”
李畋将早已经考虑好的一个办法告诉孙固。
孙固点头:“好!李先生放心,这事我亲自去办。我在乡下还有一处老宅,夫人和孩子可去暂住一段时间。”
“如此甚好!李畋感激不尽。”
“你我兄弟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只是……临别在即,你是不是还要和夫人见上一面?”
“不必了,免得节外生枝。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出一趟远门。等办完事情之后我再去和他们团聚。”李畋想了想,摘下那半爿眼镜递给孙固,“见到夫人之后你把这眼镜给她,她会相信你的。”
“这不妥!这样夫人会担心你的。还有劳先生写一封亲笔书函……”
李畋连忙说道:“所言极是!是李畋迷糊了。”又将眼镜套在头上。
取过纸笔,李畋草草写了几句,交于孙固:“让静如看过之后烧掉。”
孙固把信函揣在怀里:“我这就去办。你先吃点东西,再换件衣服。我的衣服不知道你是不是合适,先将就一下。回头让虎子去帮你订做两套,再配一副眼镜。”
“我就不客气了!恐怕还得向您借点盘缠。只是,您自己的衣服就不必了,我这身行头还有用。”
吃饱喝足之后的李畋离开了漱石斋,刚刚洗净的脸又被他故意弄的脏兮兮的。李畋在贵阳街头游荡――他在找人,找一个身背火枪留着户棍发式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