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地稍扬起下颌,不甘示弱地迎视他,他瞳仁中晃过的恼意被我悉数捕捉,然而苏董事长的修养毕竟经过了千锤百炼,他挑挑眉,朝我点头示意,我也对他报以淡淡的微笑。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富婆……哦,不,是苏麓的继母上前几步来到我面前,她笑意盈盈地打量我,“小麓说有朋友一块回去,我猜就是你!”
因为上次的乌龙事件,我面对她时毕竟尴尬,心虚弱声:“阿姨,您好。”
“你们见过?”苏麓爸爸踱到她的身后侧,问道。
苏麓继母笑得更开心了,她上扬的眼角与神色中自然流露的傲气让我觉得好熟悉,哪里见过?不是公寓那一次,我确定在另外的地方见过。“是苏麓的女朋友呢!”她偏头低声对苏麓爸爸说。
“我不是……”
“她不是了!”
就在我急着开口解释之时,苏麓比我更迫切地撇清了我们的关系,是啊,父亲大人在上,怎能轻易玩笑……
“阿姨,都说不是了!让人家多尴尬啊!”我注意到苏麓的耳根居然红了起来,难道,我真令你那么难堪吗?
“儿子,你还没介绍。”果然,苏麓父亲得知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之后,脸色缓和了许多,我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掏了出去,原本平静的小腹又开始绞痛,下身感到块状热流汩汩地往外涌。
“哦,这是简……”
“对不起!”我眉头紧锁,急急打断苏麓的话,“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想去趟洗手间,失陪!”说完,转身便朝着洗手间的方向疾步迈去。
“爸!你们先走!我到了直接去富贵街!”身后遥遥传来苏麓紧张的声调,他继母好像也说了些什么,小腹的坠胀令我心烦意乱,无心理会太多,跑上台阶时差点跌倒,幸好有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捞住我,“怎么了?啊?肚子痛吗?”
苏麓放开已经站稳的我,满眼焦虑,但不知为何,此时我面对他有种莫名的厌恶,“没什么!”我没好气地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小跑进洗手间。
我在里面蹲了很久……
久得仿若已经过几个世纪,久得让我觉得苏麓大概已经弃我而去,久得我两眼冒星双腿发麻……我这才悻悻起身,拖着颤抖虚浮的步子,枯靡地洗好手,缓缓移出去。
门口依然人来人往,但已不见苏麓的身影。
是啊,他没责任等我,也没义务接受我的脾气,他做错了什么?我们的确不是那种关系,他实话跟家人解释清楚而已,我干嘛不爽?干嘛冲他发火?
简招西,你真是搞不清状况的笨蛋,因为之前苏麓对你好,你就恃宠而骄了,对吗……
眼角生生地酸痛起来,我抬头望天,正午的阳光异常艳丽刺眼,空气干燥得令人无法顺畅呼吸,服务区川流不息的过客之中,竟失了我可以依靠的那一个,我呆呆地站着,下腹的纠结袭致体内经脉溃败,无力,无助,心空,身空……
如果是以前,此刻我该迅速运作大脑思考需要通过怎样的途径才能顺利到家,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去做,要是可以的话,我只想蹲下来大声哭一场!
“诶!”
我的后肩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惊而回身,竟见苏麓捧着五六盒臭豆腐,气鼓鼓地瞪着我!他塞了盒到我手里,嘴里啧啧有声:“猪西西!我刚真怀疑你是掉进茅坑被水冲到大西洋去了!居然有人能在公共茅坑呆住四十五分钟,你不怕长痔疮!”
我捧着那盒热乎乎的暖手臭豆腐,所有的酸楚突涌上鼻尖,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我张嘴大口呼吸,强忍住沉甸甸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
“我苏麓一世的清白今天算是被你简招西给摧了!”
苏麓还在愤慨地喋喋不休,苏麓,别再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我垂下眼帘,紧咬住嘴唇。“你知不知道!我刚急得去女厕所门口张望,被那打扫的大婶当成色狼,还甩了我一拖把!你看!你看!我新买的裤子都溅上你们女厕所的精华液了!你要赔给我!”
苏麓抬起脚,让我看他裤管的污迹,果然,湿嗒嗒的一大片,我想起那次,我们在菜市场,他为了保护我,被养鱼的水泼浸半身时的情景……
“啪嗒!”
一颗泪珠重重地砸在纸盒上,继而两颗,三颗……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名的、止不住的想哭情绪将我紧紧包裹。
“怎么了?”苏麓弯腰,视线与我额头齐平,一见我满脸的泪迹,他立刻慌了神,“诶!简招西!我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不会真让你赔的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我面前,不知该怎样来安慰我,经过的人纷纷朝我们侧目,苏麓腾出一只手扯开外套将我圈近他的胸膛,“简姑奶奶!有啥心事咱去车里叨咕!别让我今天既被误认作偷窥色狼又成了大庭广众下欺负女人的渣子啊!”
他用夹杂着南言北语的恳切低声在我耳边迅速说完,便紧紧箍着我往前,我的脑袋被蒙在他的外套中,眼前一片漆黑,只得踉踉跄跄跟随他的步伐,直到被他塞进车里将我放开。
我眯起眼睛看他,此刻的我一定是披头散发满脸狼狈,下意识地用衣袖抹抹眼睛,尽是湿痕。苏麓像受不了我似地伸手“唰唰唰”扯了一堆纸巾塞进我掌心,“说吧!”
“什么?”我擦了擦鼻涕,眼睛刺痛得无法睁得过大。
苏麓摇头,伸手将我的头发揉得更乱,我拍开他的手:“你干嘛啊!”
“好了,现在你更像街上垃圾筒边被遗弃的塑料模特,还是劣质的那种!”
我鼓起腮帮,皱眉瞪向他,是啊,我以为你遗弃我了!所以,我才那么难过!但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说你不能扔掉我,我为什么要难过我想不明白?只是那一瞬间,我的心像被狠狠揪扯,像即将被连根拔离躯体,这种痛,只在,从富贵街归来,奶奶撕破那条手帕的时候,发生过……难道……我的旧病要复发?不会的,不会的!
“肚子很痛吗?哭成这样?”苏麓的眉心扭成一个川字,他琉璃般清亮的瞳仁蒙着一层淡淡的焦虑,却使他的目光比金阳更引人,比月色更魅惑,我心跳加速,急急避开他的注视,慌乱摇头,“我以为你走了……”
“原来是怕自己回不了家!那也不至于哭鼻子!以你的机智聪明随便溜进个后备厢就成!”苏麓边调侃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我,我发现,自己的手里也还紧紧抓着那盒被泪水浸湿的臭豆腐。
苏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但是,请别再对我好了,不值得……
“你爸爸他们呢?”我用牙签戳了块臭豆腐塞进嘴里,腮帮子泛起阵阵酸痛。
苏麓将车发动,回答:“他们已经走了。”
“你不是说他们三点就出发的吗?怎么才到这里啊?”
“堵的呗!”他换挡开出服务区,“坐好!想上洗手间了就告诉我!”
他……其实是个细心的男人……也许……是因为“接触”过的女人太多……
我啃食着臭豆腐,望向窗外,高速路边,初春的乡田是一片焕然的翠色,我已太久没有出来吸收过大自然的灵气芳华,身心恐怕是长了霉、发了腐,我甚至有点惧怕光明的照射,怕它会生生将灰黑阴暗的我消融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