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外头,阿虎察言观色,高兴地朝他们汪汪叫起来。
卫国终于激动无比地钻进坦克里,扑面而来的却是更加浓烈的柴油和机油的混合气味,他却一抽鼻子道:哈,好香!然后,又有点遗憾地脱口道,不过,还是汽油味更好闻!
随他进来的年青战士便大声道:别说话了!还伸手过来扶正他头上的坦克帽。
他刚要坐下,一只脚又一下踩在他的肩膀上。他扬脸一瞅,竟是那女孩,她亦跟着从他这个舱口爬进了坦克。
俩人按要求坐稳后,透过耳机,听见她爸爸在驾驶舱里大叫道:坐好了,手抓紧,别乱动,开车了!两人都低头去觅驾驶舱,只见那驾驶舱位于坦克前头左下方,与炮塔主舱是相通的。
车开动了,卫国发现这坦克在平道上开,居然比汽车还稳,便跳下炮长座椅,蹲下去偷偷看她爸在前面如何开坦克。不想,那女孩也跟过来挤一块兴奋地偷看。
只见她爸面前有两根操纵杆,他一手握着一个,双脚蹬在踏板上,那样子有点像在开《东方红》履带施拉机。不过,更加神气十足,亦更威风凛凛。
卫国看得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被年青战士抓起来坐回原处为止。
下坦克后,卫国余兴未消,又去车间看修别的坦克。
修理间里,他倏然发觉煤油清洗盘中,居然有几个玻璃弹球一般大小的、银光闪闪的钢珠,一下喜欢得不行。
他已经不好意思再求那女孩了,可踟蹰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对她道:我再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女孩轻轻笑着点点头。
卫国指着钢珠道:能让你爸给我一颗这样的大钢珠么?
女孩又二话不说,便去找她爸商量。
不料,她爸却嚷道:你们还蹬鼻子上脸啦!才坐了这热哄哄的坦克,屁股还没凉快呢,就又想要这要那了,不行!
卫国很是失望,不禁想:我刚才要是偷一颗就好了。可只一想,又觉得万万不能偷公家东西,便呶起了嘴不敢再想。
这边,女孩却朝他眨眼一笑,便去更衣间里拿出一把大扇子,笑吟吟地对着她爸背上使劲搧。
她爸却仿佛不觉,兀自埋头修坦克。
她爸修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回指挥别人修理。她却坚持不懈,她爸走到哪,她便跟着用力搧到哪,像她爸脊梁上背了个大风扇一样,最后,风扇累了,却仍不停,小脸通红,额上还渗出了晶莹的汗珠儿。
这时,她爸的一个徒弟一一那个年青战士嘻嘻笑了,用油污的大手在煤油盘中摸出两粒亮闪闪的轴承钢珠递给了她。她道声:谢谢叔叔!就微笑着转身塞给了卫国。
卫国心中一下十分感激,急忙道:谢谢你,谢谢你!又语无伦次地小声道,你叫……我叫……你叫啥子?
女孩微笑道:我叫卫红英。你叫啥子?
卫国忙道:我叫华卫国……
可他话未完,那边就倏地传来红英她爸浑厚的声音:你当我不晓得你小子哪,其实,我早知道你!你小子是华师长的儿子,对吧!
卫国不由嗯了一声,心中却有点奇怪他为何开始不说,便道:卫叔叔,你认得我爸?
他不答,却道:华卫国,我可不是瞧你爸是师长才让你坐坦克还给你珠子玩的哦!挥挥手,又坚决地道:孩子,该回家喽,回去吧!
卫国只好道:谢谢卫叔叔!又对那个徒弟道,谢谢叔叔!
红英她爸也对红英道:你也该回家了,快走吧!
卫国带着阿虎走出车间,它因刚才卫国和别人一样,不让它也上坦克去兜风,颇有些不快,还在生气,都懒得吐吞头了,皱着狗眼,闷闷不乐。
卫国却不理它,转头问旁边的红英道:噢,你爸爸早就认识我,那你是不是也早就认识我了?
红英微笑道:我不认识你。我不在南城上学,我和我妈在老家住,我也在老家边的县城念书。我爸前些日子生病,我妈过来了,我这次也是来看我爸的,我过几天就要回家去了。
卫国心里一下感觉空落落的,就道:那你给你爸说,到我们八一小学来上学呀!听老师讲,我们学校教学质量可高呢!
红英始终微笑着,轻声道:我爸说,等我上中学时,想办法让我去考南城的重点中学一中,这我就能来南城了。
卫国搔搔头,不无遗憾地叹口气,道:那倒也是……
卫国带着阿虎走到围墙边,便停了脚。
红英道:咋不走啦?
卫国低声道:我不能从大门出去……迟疑一下,又道,你不晓得,我和阿虎刚才跟站岗的卫兵吵了一架。我要出去,肯定被抓!
他来到了那个“狗洞”前。
他瞟了一眼红英,踯躅良久,又回头对她吞吞吐吐地道:谢、谢谢你今天帮我的忙。那……那我们就再见了!……你就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呢。真的,你快走吧……
红英实际上心里早已明白,实在按捺不住,便轻笑出声,指着墙洞,细声慢气地道:华卫国,你不用再从这儿钻了。扭身指着墙边的一棵大槐树,再道,你会爬树吗,你可以从这树上跳到墙外去呀!
卫国一瞅,心想:我怎没想到这法子呢?这下,脸反倒真红了,迟疑一下,才吱唔道:咳,咳……你说的对……其实,我也早就是这样想来着……
他嗖嗖几下便攀上了树梢,一跨腿骑上了墙头。
这时,他回头朝红英看去,见她亦大睁着眼在看他。
蓦然,他心中怪怪的,有些异样,还很难受,好像半空中那些高悬的电话线,当的一声,便就断了,待掉下来,卟的一下,又把他的心穿了个洞,可线那头,却还与她的身体连着呢……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