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笔要命的高利贷(2)_湘西往事:黑帮的童话2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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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笔要命的高利贷(2)(2 / 2)

两个月前,收购站的对面,九镇粮站大门的另一边新开了一家粉馆。老板是粮站一个职工的儿子,和我同岁,高中毕业后,在家人的帮帮助下开了这么一家粉馆。

粉馆才开张没多久,生意不算太好,不过老板勤快精明、礼貌能干。无论顾客吃五毛钱一碗的牛肉粉还是吃一毛钱两个的茶叶蛋,他都笑脸相迎。

那段时间为了图方便,我每天都在这里吃早饭。那天,来到那里之后,我像往常一样点了一碗粉,便开始打量老板浑身油烟地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说老实话,当时我有些看不起他,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真正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二十年之后,被我看不起的他还在卖牛肉粉,人们交口称赞的真汉子唐五、一林两兄弟早已经死了多年,而我依然还在打流。不同的是我成了一个有些小钱却失去一切的黑道大哥,而他是一个有儿有女、幸福平安、垄断了九镇牛肉粉生意的富人。

粉吃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我微笑着看他,他也微笑着看我。

在我记忆中,九镇打流界的大事有很多,但是至今为止堪称群雄逐鹿的状况只有两次。因为,只有这两次席卷了当时九镇黑道上所有的人,真正导致了两次大范围的洗牌,无数老势力坍塌衰落,无数新大哥风光起来。一次发生在2001年到2004年间,另外一次发生在1990年至1995年。

这两次事件我都亲身参与其中。关于这两次事件的起源,在不同人的口中有很多不同的说法。

只是此刻写下这些文字的我突然发现,原来第一次事件的真正起源就是在那天,在那家粉馆里面,在我与那个人的微笑中。微笑中,命数里,一个历经艰难的全新时代无声无息地揭开了序幕。

我与何勇、鸭子、一林、北条是兄弟,但是我们没有结拜;刚出道时,我与将军是生死相依的坚固联盟,但是我们没有结拜;这些年,我与皮铁明差不多算作一个人,可我们也没有结拜;而王坤是我结拜过的兄弟。

至今我都还记得,在我们彼此生命旅途重合的那段岁月里,每当他喝醉之后,都会搂着我的肩,凑到我面前,操着一口口音极重的东北普通话给我说:“兄弟,记着啊,我家住在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区吉林大道一百七十三号。不管什么时候,你要是来东北,你得找我!必须的!”

我还记得每次我调侃他瘦的时候,他故作恼怒地对我说:“其实,我不瘦,我只是胖得不明显。”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去过东北,没有去那个曾经给我带来无限遐想的吉林省吉林市丰满区吉林大道一百七十三号。因为,虽然这些话还回荡在脑海,那个胖得不明显的人却早已不在。

我认识王坤,和认识雷震子、牯牛是在同一天。因为,他就是那晚在九镇老电影院旁边那家小舞厅里面和雷震子吵架的三个北方人当中为首的那个瘦子。

另外两人一个叫做彪子、一个叫做小虎,是王坤从家里带出来的兄弟。他们三个人和八宝一样,都是悟空的手下,只不过八宝是在九镇跟的悟空,他们是在广东。

王坤告诉我说,1987年,他们三个年少轻狂,在家里犯了些事,就跑路到了广东,然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悟空。悟空在他们最潦倒的时候帮了他们,所以他们都投在了悟空的门下。一年多之后,王坤已经成了悟空身边最为得力的人,就像秦三之于唐五。

半年前,悟空回九镇办点事情,他们也就一起跟着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南方小镇。

那天早上,走进粉馆对着我微笑的人也正是他。

“哎呀,义色,你也在啊!老板,来一碗牛肉粉,快点儿。辣椒别放太多了,谢了啊!”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啊,彪子他们昨晚打牌玩太晚了,都还没起来。”王坤边说边走到了我的旁边,拉开一把凳子坐了下来。

“对了,王坤,我刚准备去找你,有点事想要你帮下忙。”

“啥事?你说。”

刚出狱的那段时间,因为北条和八宝的恩怨,我得罪了悟空。当时,悟空还在广东,他托人带话,回来要我一根手指头。之后,我跟了唐五,唐五帮我摆平了这件事情。再然后,悟空回到了九镇,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只可惜九镇太小,人也太少,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龃龉已久的北条和八宝之间再次爆发了冲突。

这就是我想找王坤的原因。他们的冲突源自一个苦难的平凡人。

在九镇工商所门前有一个专门给人修鞋、补包、剪腰带的皮匠摊子,摊主是一个姓陈的年轻人,老陈皮匠就是他的父亲。过去的几十年间,就在陈皮匠现在摆摊的这个地方,他的父亲也以同样的姿态出现在那里,年轻、奋斗、老去。

从两年前开始,陈皮匠的父亲不再出现在这个皮匠摊子上,因为他得了肺癌。两年是一段并不算漫长的时光,可对于一个重病在身的人来说,这是一种煎熬,油锅里面的煎熬。

父亲刚得病的时候,陈皮匠将他送到了医院,半年之后,他却又亲手将更加瘦削的父亲接了回来。理由很简单,陈皮匠实在拿不出那笔高昂的医药费。他们父子都已经做好了别离的准备,老天却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老人家没有拿走陈皮匠父亲的性命,却也没有消除他的病痛。

日复一日,老陈皮匠在破旧的家里痛苦地呻吟。唯一可以让他过得舒服点的只有杜冷丁。

杜冷丁是一种毒品,更是九镇医院贩卖的一种极度昂贵的药水。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陈皮匠都是一个有孝心的人,他没有放弃他的父亲,就像父亲曾经靠着这个皮匠摊子挣来饭菜,一口一口喂他,让他长大一样,他也靠着这个摊子挣来杜冷丁,一针一针注射,让父亲更舒服地走向死亡。

可是,杜冷丁太贵了,等到陈皮匠彻底没钱的时候,他父亲却还在痛苦煎熬。他只能到处借钱,最后他找到了他们那条街上一个专门靠放贷过日子的人帮忙。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八宝。

八宝是一个流子,也可以算是我的仇人。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他,因为流子和仇人并不一定代表这个人就是一个坏人。至少对老街坊邻居来说,八宝并不算是一个坏人。

陈皮匠找他的时候,八宝拒绝了。他很明确地给陈皮匠说,我的钱你借不起,也借不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替你找别人借,只是时间要长一些。这并不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回答,比起那些板着脸说“没有没有,我也快穷死了”的亲戚们而言,八宝的话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只可惜,陈皮匠不仅是一个孝子,还是一个贫困潦倒却偏偏有一副硬骨头的孝子。

在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贫困而硬气,本来就足够成为一出悲剧的起源。陈皮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八宝的提议,生活已经让他过早地尝够了冷暖辛酸,当往日那些笑脸相迎的亲戚们都纷纷抛弃了他们父子之后,他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一个无亲无故的街坊去拜托另外一个也许根本不认识的人来救他于水火。

他不愿意再去丢人,而且他也等不起。父亲的痛苦不会等到钱借来的时候才出现,每时每刻的呻吟,始终折磨着他的孝心。他担心借到钱的那刻父亲已经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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