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基本是扶摇直上的登记成为了19级,但不见得也真的会不要命到接19级的委托。勉强可以说,因为队长够谨慎的关系,队伍的谨慎还仅限在脚踏实地的向更偏远的地方前进,充满期冀的探索陌生的地理。
我,也还过着尚算稳定的人类生活,依然未对精灵王的请托采取行动,也没有计划去维护本来已经为数不多的翼人族。说不定,在这期间他们已经灭绝了。总之她……也似乎是忘掉那回事了,忘掉了自己的许诺,每天都专心致志的沉迷在冒险游戏中。还更换了把新武器,看起来更威风凛凛了,每战都好似真正的冒险者。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一些缺乏自知之明的妖魔来找麻烦,其中不乏像吸血鬼那样来探寻我真实意图的老臣,也不乏和女妖一样为瑕疵品效命的傻瓜。而得益于后者的滋扰,我斩杀同类的消息,也渐渐在魔族中间传开了。
很明显,这只会对我弊大于利。因而我也抽空召见了塞壬、生活在瀑布下深潭的水怪利维坦、吸血鬼与魅魔梦魇、九头蛇许德拉,还有和塞壬同属人面鸟一支但领空的迦陵频伽和引领不死鸟的迦楼罗王等还在对我效忠的魔族与妖兽。而像被人类擅自定性的巨兽巴哈姆特和深海巨妖以及独角兽那样由于各种原因不易出现的,虽是少数派但较为高等的魔兽,也都经由意念传递的方式得到了准确无误的口谕。
这些魔族,将分散向各族传达我的意志,以魔王的名义对前来进犯的魔王军发出退兵的敕令。并且,我也赋予了它们在获知有任何不肖之徒明知故犯的企图与我为敌,便可见者则杀的权力。无须向我汇报。只是,它们也知道,一旦做过头或因妄自判断而产生误会导致例如种族之战等严重后果的话,它们也将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事情还是……在魔族要比人类更加动荡不安之际,没多久,人类社会却也传来了对我来说决称不上好的消息——居住在山谷与高原的巨人族,打破了与临近人族城池的边境线等停战约定。巨人们在人类的聚集地见人就杀,见屋就踩,发起了毋庸置疑的侵略袭击。
不过,这件事还尚未有人类将之与魔族联系在一起,但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可连我也无法断定属于亚人种的巨人是否是倒戈向了瑕疵品那方。因为巨人一脉也早在圣战时就存在了,他们当时是以被支配的立场为我效命。近来和翼人族一样,大部分巨人都在属地中自给自足的隐居了起来,只是偶尔会和龙族发生一些物质上的冲突,但并不会涉及到战争的程度。
可依旧还是由于此,各个冒险公会的委托版块上也出现了驱赶巨人的委托。只是大部分都是由那些边远地区的村子联合发起的,并不高额的报酬让很多队伍都对其产生了视而不见的回避心态。毕竟与巨人为敌的危险度,不亚于面对龙。但也听说,在王都确认这个消息后,城亦有可能会派遣皇家骑士团出击。照这样看来,说不定在人类与魔族的战争爆发前,巨人族会先和人族来场硬仗。毕竟,巨人族是骁勇善战绝不退缩的战斗民族。可也据我所知,与人类印象中不尽相符,天生即为强者的巨人决不会打无谓的战争。
而与此同时,寻找第一公主的要务也终于由公家代表出面对冒险公会进行正式委托了。这个委托也因为其重要性,有别于往常的民间工作。它没有限定可接受条件,即没有限定等级。也没有明确的报酬。换言之,就是连仅有公主消息的人员都可接下委托来报,在核对无误后将获得相应的奖励。可想而知,在种族间的矛盾激化前,皇室有多么的希望能确认未来女王的安危。所以这样,她被抓回去可就不是光关高塔就能了事了。闹不好还会被上项圈带脚镣什么的……只是吓吓她,总之要不要回去还是在于她。
鉴于有看似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条件和强大的财力支持,盗贼立刻就提议我们的队伍也去加入到寻找公主的行列。但是也无人不知,第一公主能在皇家的地域中失踪,那劫走公主的人也必定危险至极。虽然没人明说,可那危险分子究竟是谁众人皆是心照不宣。因而,战士想都不带想的就拒绝了盗贼的玩耍心态,他似乎也不认为去拯救不知为何失踪了的小公主就是真正为苍生着想的大义。这让旁听的有假包换的正牌第一公主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只干笑,罕见的没多说一句话。
战士最终决定去帮助那些弱小的村民们。几乎无人敢接下的驱赶巨人的委托在通过公会的双方洽谈与沟通后,等级一下降了几个层次,由这个19级的六人小队接了下来。而对方也感激涕零的尽量增加了些报酬。公会中介人虽然一再劝说,但也没说禁止这个小队去冒险。并且还鼓励性的许诺,如若队伍能解决这件事,将授予队伍20级冒险资格。
真是,这些报酬和好处……让我来看,这样的小冒险队要去面对巨人族,纯粹是找死。但我从战士的言谈里怎么觉着,他也不像是打算用武力解决这场有些古怪的纷争,而是试想以理服人,去说服巨人与人类和解。传说中的巨人是粗鲁的,智能低下愚笨不堪的暴徒。所以,该说这个人类是英勇无畏还是得益于无知而天真得愚蠢呢?
据情报,最初的纷争发生在近于大陆腹地的山脉一带。那里的山谷中栖息着数种巨人,本来和附近的人类是相安无事的,也因那距离对人类而言算得上遥远,近来还有不少新生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乡与巨人族的部落毗邻,更不知道两族在共用一条与山相伴的江河为水源。就是如此。由于巨人族的深居简出所至,很多人类都以为巨人的存在只是先辈们留下的古老传说。直到,真正的巨人突然穿越了本是天然屏障的山脉,对他们的村庄进行了无情的踩踏与破坏。并且,也杀害了很多未能及时逃跑的人类。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果不是村庄被彻底毁坏是摆在眼前的事实,那简直就是一场叫人无法相信的噩梦。
听起来,是巨人发狂所致。但实际上,巨人的智力不仅与人类不相上下,更天生对魔法和毒素等外来侵害有相当不错的抵御能力。他们之所以没能成为大陆的主宰者,主要是因为繁衍的天性。巨人,和龙族等高等族群,通常都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进入成熟期,一生的孕育也有限,这就决定了他们无法像人类那样做频繁的世代交替好遍及整个大陆。
我们来到委托人所说的村庄,只看到了一片废墟。对曾生活在这里的人类而言,果真是如噩梦一般吧……没有一所房舍是完整的,连能看出原本是做什么的残骸都少见。地上有血迹,据说死去的人们多数都变成了一滩肉泥。有的也失踪了,人类们猜测那些人不是发神经跑丢了,就是被巨人吃掉了。
稍微收拾了下行装,队伍就当机立断地向巨人族所在的山脉前进了。前不久就有其他村庄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巨人们的一轮打击,因而顺着山间被明显不自然的折断积压的植被行进,确实是可以找到巨人。但看着那高度与拓出来的路面……战士有想过,要怎么说服那些庞然大物吗?
利用相较身形细小的不利兼优势,我们藏在山中密集的林间窥视。那里果真有大约十多个巨人,肤色各异,高矮也参差不齐,并不完全是同属种,但是相处和谐。他们中间有男有女,也有即将成年的孩子,够得上能疾速毁灭一支人类军队的兵力了。他们像一座座如小山般高大的石像似的,稍一靠近,不仅天地无光,用人类的视线连半身都无法一眼看全。
战士屏息伏在地上,兴许不是后悔了就是因逼进的意想不到的现实而不得不重新斟酌说辞。我注意到公主、圣骑士在看着我,她的目光很热忱,像是希望我能出面平息这场骚乱。她究竟在期待什么?我不是驭龙使,是魔王。当日面对她认定不能弃之不管的、攸关整个翼人族群生死存亡的危机我都不为所动,更何况是那些渺小的人类?反正我可以断言,巨人不会无理取闹,不会发疯。战争,盗贼说的很好,确实没有绝对正义的战争,但有时战争却自有它的理由。
战士行动了。他找了根坚实的粗树枝,在上面系上了一块大大的白布,白得跟他的脸色差不多了。他忽然发出高呼,奋力摇起那简陋的旗子来。那一声也吓得向导险些背过气去,向导错愕的看着战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也壮着胆子帮他呼喊,声音直打颤。盗贼倒并未表现怯懦,可她对战士的举动显得很无奈,一脸释然,好似断定会在此送葬了似的。
队长带头嘶声力竭的呼喊与火枪手的鸣枪终于引起了巨人族的注意。看到人类,他们脸上一瞬间转变成的表情是难以置信。他们在震惊中迟疑了很久,那面白色的旗也在绿荫前忽闪了很久。最后,巨人族们相互看了看,决定先看人类来做什么。两军对垒,不杀使者。这是规矩。
一个棕红色的巨人伸出胳膊,在免不了的慌乱中把手伸到了战士面前。战士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看来都快要昏过去了,但他还是明白了巨人的意思,战战兢兢地登上巨人的手掌。其余人也相继被放到了巨人们面前一片被磨平似乎是当作桌椅之类的石桩上。不想被巨人碰到以免徒生枝节,我用简单的风魔法将我和公主送了下去。
巨人们把石桌围在中间,瞪着我们。观察我们。看到石桌上黑暗一片,他们有人退了退,给让出了一点阳光。
在对峙中,我左右环顾了下,发觉这里并不能算是他们的部落。活动空间狭小,没有足够的日常用品,也没有部族首领的席位。当然,我也没看到他们之中谁算得上是领导者。新一代的巨人王不在这里。这里应该只是作为战争前线的一个营地。他们,有计划要与人类打持久战吗?那样的袭击还会持续下去……
「我们是来与你们谈和的!」战士高举着双手叫道,我留意到他的身体在不停的发抖,但他的声音却很坚定。
巨人们相互看了看,故意用魔族的语言进行交谈。这不奇怪,并不是说从此就能看出他们是归顺了魔族。实际上,很多亚人种都分别懂得两族语言,很多魔族也是,有些人类的魔导士也能看得懂魔族的文字。
战士没把握的看着巨人们,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却听到他们已经分成了两方,一方提议要杀死我们,决不妥协,另一方要带我们去见巨人王再做定夺。争吵声越来越大,空气都在微微发颤。由首领做决断的说辞终于占了上风,我从他们愤怒的吼声与表情看得出,他们确实是与人类结怨了才会有进攻的举动。
巨人的部落在山区的更里面,对人类而言是完全与世隔绝的未开发地。而以人类的水平,至少得高级魔导士才能跟得上巨人的步速。不得已,我只能让巨人载着了。好在没被发觉。风在耳旁呼啸而过,稍抓不牢就会翻个跟头甚至滚下去。他们没有刻意减缓速度,可也不像是六神无主的着急请巨人王下判决,倒像是急着要对我们行刑。
当我们来到一处四面环山,乍一看是山中开阔到了很奇异的地方,又等带我们前来的巨人和留守在那里的至少三十个巨人依旧用魔族的语言攀谈后,蓬头垢面的人类这才得以踏在实地上。而本就晕船的盗贼也差不多晕了七荤八素,向导也是,只是他看起来更像是被吓晕了。然而,在这里,不管就人数还是力量,这个由六人组成的人类队伍按理说都应是居于弱势的。但是,却极不正常的被严重的看管着。每个巨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终止了生活劳作,直直地盯着我们。
带我们来的其中一个巨人钻入了一座半山被掏空的山洞里。从这里根本无法看到里面延伸到哪里,或是有没有光亮,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我想了想,用魔族的语言冲附近一个黄皮肤红发的巨人喊话。公主看起来像是惊呆了,她想阻止我,但似乎是脑袋一片空白,结果什么动作都只做了三分之一就停下来了。我对她,以及对其他人算自告奋勇的解释说我懂得魔族语言。反正魔导士就算懂得魔族的语言也不足为奇,尽管我伪装的并非大法师。
「带我去见你们的首领。」我对那个巨人说,他瞪着双目,对我能说那种语言感到惊愕万分。
「你是什么人?」他问。
「你们的首领知道。」我不想多说,尽管这些人类懂魔族语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不是微乎其微,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连一个字都不可能懂了。
那个巨人看着我,要我扔掉那支本就对我反而还碍事的魔杖,然后才答应带我去见首领。
他们的首领正在那个山洞里。这任巨人王也不负盛名,他要比一般的巨人更高大更健壮,气势也更威武。他的皮肤发紫,头发是浅色的,应该是高山一脉与其他属种的混血儿。他穿着龙皮做成的铠甲,留着大把的胡子,目光凌厉,看得出情绪正处在好战期。
巨人王看到我,怔了下。我依旧用魔族的语言向他发话,也点头确定了他的想法。他吃了一惊,急忙驱散了身边的人和本在旁休息的他的妻子。
巨人的领袖虽然不是世袭制,但也自古维持着终身的一夫一妻,忠贞不渝的传统,这也是他们的数量一直只能勉强维持血脉的理由之一。而看上去,他还没拥有子嗣,他的年龄也应该正在青年。再加上他没能在第一时间确信不疑的感觉到我的存在,就说明,他极有可能才成为巨人王不久。不少种族在改朝换代时,都会有传承出现,这大概算得上是一种基因自有的行为密码——成为领袖所必须要知道的事情,会随着先王的退位而传承到新王的脑海中形成新的记忆模式。经由这样宛若空想的仪式,使血统更加纯粹,种族更加团结,也能让新一代的王更好的保护族人。只是我不会经历,所以也不是特别明白那到底算什么或还有其它什么用处。
「您来这里是?」巨人盘腿坐好,两手支在腿上俯下身问我。看来他们还没有收到瑕疵品的邀请函。
「自圣战后,魔族与人类就进入了互不冒犯的冷战期,」想不多管闲事都不行了,既然已经来这里了。我只能堂而皇之地说道,「但是,巨人族却破坏人类的栖息地,还杀害人类。我想知道,巨人族,是否是想对人类发动战……」
……不想,我话音还没落,巨人王突然落下了眼泪。硕大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像盆水猛地砸在地上,一下就把我的衣服溅湿了。更多的泪水还在往下掉,我不得不浮上半空,还要在周身张开壁障遮挡。
「在传承时我看到过您的事迹……」
高大的巨人王像个幼小的孩童似的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他伤心欲绝的向我述说了整个缘由。那副既委屈又可怜的面貌任谁看到都无法将他和勇猛的一族之长联想到一起。
这件事,和龙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