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人杰和田浩进到正房,上官仪起身相迎,到了跟前才认出田浩,赶忙跪倒行礼说道:“学生见过恩师。”
田浩将上官仪扶起来说道:“上官大人不必拘礼,我此来是有一些事情相徇。”说完冲狄人杰示意。
狄人杰明白田浩的意思,上前拉住婉儿的手说道:“婉儿,我是头一次来你家,你带我到处看看如何?”
上官仪赶忙说道:“婉儿,你带狄叔叔到书房用茶,爹爹这里要谈些紧要的事情,轻易不要打搅。”
“是,爹爹。”婉儿打量了一眼田浩,这才带着狄人杰出门去了。
田浩望着婉儿的背影说道:“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上官仪叹了口气说道:“唉,她娘死的早,没人娇惯,反而懂事的多。哦,田大人快请坐。”
两人落座,上官仪小心的问道:“田大人微服来访定有要紧之事吧?”
“确有十万火急之事。”田浩盯着上官仪说道。
“哦!”
“九路大军齐集洛阳,武皇后不日即将回銮,这还不是十万火急吗?”田浩说道。
“我知道大人此来的目的了,大人是为了皇上那份遗诏而来。”上官仪平静的说道。
“不错,如今的局势全因为那份遗诏而起,你须得给我讲个明白。”田浩语气沉重的说道。
上官仪神色坦然,抱拳说道:“下官已经猜到了大人的来意。想我上官一家三代报效朝廷,为了江山社稷,在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既然大人垂问,下官也就直言相告。”
上官仪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不瞒大人,下官早就受先朝老臣委托打探皇上在宫中的情形,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但在宫里却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衣食用度虽然不缺,但早已没了人身自由,连亲近的兄弟儿女前去探望都不能够,造成这一切都是武皇后,当然,你田大人恐也脱不了干系!”上官仪倏的转身盯着田浩,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田浩不动声色的坐着示意他接着说。
上官仪激动的挥着手大声说道:“武皇后把持朝政,任用私党,迫害忠良,软禁皇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早已成了我大唐的逆贼,如今她又意图`篡夺皇位,我上官仪虽不才,也不能眼看着大唐江山落入她的手中。”
“两个月前,宫里就传出消息,说皇上已经不行了,我假借尚书房的意旨冒死混进了宫里面见皇帝,那时皇上已经口不能言,只能用朱砂写了诏旨:传位给前太子!我冒死将遗诏带了出来,交给了王爷,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竟然真的有遗旨!”田浩听了也是暗自心惊。
上官仪接着说道:“田大人,您是我的恩师,也是我十分景仰崇拜的人,您功勋卓著,为大唐作出无数的功绩,也深得天下人的爱戴,只是您身为大唐的臣子,却紧紧依附皇后,成了他的帮凶,难道您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田浩隐忍不发,依旧平静的听着。
上官仪上前冲田浩一揖诚恳的说道:“恩师,如果您能幡然醒悟,异帜高张,站在我们这一边,那武皇后将穷途末路,只要您出面登高一呼,天下必然群起响应,有皇上的遗旨,加上群臣的拥戴,太子可以顺利的即位,到那时您就是大唐的救星,新皇敢不高爵厚禄以待,还请恩师三思。”
田浩深深的吸口气,端坐说道:“你可了解武皇后的禀性?”
“专横跋扈,权欲熏心。”上官仪不屑说道。
“好,如今皇后监国,你们不经她的同意就宣布前太子即位她会不会答应?”
“当然不会!”
“那么接下来呢?必将是势不两立的一番争斗。城外现有九路兵马数十万军队,加上皇后亲率的数万大军立时就会混战在一起,洛阳城外立刻就会血流成河!”田浩质问道。
“那又如何?为了确保大唐的基业,在下不惜流血!”上官仪顶撞道。
田浩苦笑一声说道:“好,如果最终皇后胜了,必将大索逆党,所有牵连进去的官员皇室都不能幸免于难;如果前太子这一方胜了呢,恐怕也要将那些党附皇后的官员一网打尽,可是天下一多半的督抚将军都是经皇后一手提拔的,你们都要杀尽吗?这些大员执掌一方手握重权,能任由别人宰割吗?不能,他们必将起而反抗,到那时将是一个什么局面?难道让大唐重新回到隋末那个军阀割据,天下大乱的局面吗?所以照这个势头下去,不管最后谁赢谁输,大唐都将经历一场浩劫,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大唐根基动摇!你不惜流血,你是不惜让天下百姓流血,为了个人的高爵厚禄罔顾天下苍生,罔顾大唐的江山国本,唉,我当年瞎了眼,竟取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门生!”
田浩的质问和挖苦让上官仪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么辩驳,他心里委屈,扑通跪倒,昂然说道:“恩师,我也不希望您说的那个局面出现,可情势如此,任谁也难以改变,我上官仪一心报效国家,全无丝毫的自私之心,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保我大唐江山国祚延续,至于个人的生死荣辱全然不在心上,恩师如此责我,学生实在是难以接受!”
田浩起身将上官仪扶起来说道:“我话说重了些,但我说的是实情。你们受君之托拥立前太子本意无过,但是处置不当将引来可怕的后果。其实,我对武皇后的看法与你们不同。你们说皇后揽权,可实际上是当初皇上染病不能理政,这才将朝权全权托付给皇后掌管。皇后辛劳勤奋,精明干练,举朝皆知,当政这些年来,朝廷上下官风清廉,政局平稳,疆土拓展,国家声望提升,生产发展,百姓生计不断改善,国家的国力空前强大,皇后劳苦功高,这点你不能不承认吗?”
上官仪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田浩接着说道:“你们说皇后任用私党,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皇后带天理政,实际上就是君,为君者何来私党?当然他她启用来俊臣是个绝大的失误,但是我呢,你呢,严子期呢,狄人杰呢,哪个是她的私党?你们觉得皇后是软禁了皇上,不给皇上自由,可是当初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是清楚的吧?皇上身体本就羸弱,却偏偏贪色如命,整日流连后宫沉湎女色,差点丢了性命,如果不是皇后采取果断措施,恐怕皇上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口口声声替皇上鸣不平,那换了你就肯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丧命在脂粉堆中吗?”
上官仪面色通红,低下了头。
田浩接着说道:“你们一直说皇后要篡权,那都是猜测,哪个听到皇后亲口说过她要当皇帝了。你们现在想拥立前太子即位,可你们知道不知道,当年太子的亲生母亲王皇后亲手毒杀了武皇后的女儿,这才被废了后位,武皇后才取而代之,太子也是受到牵连被废了,如果太子即位,皇后能放心的将皇权交给他吗?如果太子今后真的掌权了,能不替自己的亲生母亲复仇吗?你们如此安排,分明是铸就了一个乱局,皇后就是没有野心,也要被你们逼出野心来,天下想不乱都难!”
上官仪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双手不禁打着哆嗦,他原本一腔热血忠君报国,可经过田浩这一番分析,竟然成了祸乱天下的根由!他惶惑之中再次跪倒,颤声说道:“恩师,学生莽撞,如今大错已经铸成,该如何行止还请恩师教我。”
田浩见上官仪悔悟,心里总算塌实下来,他打算将计就计,利用上官仪得到的遗诏做文章,划解眼前的这场危机。
“皇上的遗旨是传为给太子!明白吗?”田浩压低声音说道。
“明白。”上官仪叩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