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16不撒娇的理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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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扬拿了红酒回来时，发现程宥宁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整个人像是颗被戳了一颗小洞的气球，正一点一点地洩着气。

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种无精打采的神情吧……舒扬有些心疼，却也感到欣慰。在这种时刻，比起披着盔甲用「故作轻鬆」来掩饰心里的难受，还是这副模样顺眼多了。

他将酒杯放在一旁小桌上，拔开软木塞以优雅熟练的姿势将红酒倒进高脚杯里。「这是公司里现在存着最好的一支酒，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的，喝喝看。」他边说着边将一杯酒递给程宥宁。

「啊？」程宥宁身体小小地颤了一下，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缓缓接过酒杯。「……谢谢。」

她握着酒杯，并没有立刻饮下。她的手腕轻轻地晃动了几下，杯中红酒在灯光照映下波光潋滟，窗外的夜景倒映进酒里，彷彿将满城星星盛进了这小小的杯中，美得让人捨不得喝下。

程宥宁仰起头，缓缓地饮了一口。的确是好酒，香气浓郁富层次，入喉果香馥郁、余韵绵长……只是当一个人在情绪低落时，吃什幺都是索然无味的，倒是可惜了这幺好的酒。

舒扬自己也端了杯酒在她身旁坐下。他隐约感觉到程宥宁有话想说，却不给她压力，就只这幺静静地陪着她。

在他杯中红酒即将见底时，终于听见程宥宁低声、带着点不确定地开口：「老师……可以听我说个故事吗？」

「我就在这里，只要妳想说，随时都能开始。」舒扬轻轻地点了点头，扬起一个鼓励的微笑。

程宥宁握紧酒杯，垂下头，目光盯着杯中倒映出的自己：「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是我们班的班长，那时候成绩很好，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在同学间也……至少我自己感觉起来也算是人缘好的。

那时候的生活其实没有什幺烦恼，直到有一天，我们班上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同学排挤的女生突然在放学时跑来找我，跟我说……跟我说我们的班级导师会乱摸她的身体。」

舒扬一怔，转过头有些讶异地望着她，然而程宥宁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只是在努力回忆着。

「那时年纪还太小，根本无法相信在校园里真的会发生性骚扰……甚至是性侵害这种事。那个女生的成绩和家境都不太好，平时看起来也髒髒的，所以在班上很不受欢迎，也常常被老师骂。

我虽然是班长，但平时跟那个女生的接触并不多。我不像其他同学会欺负她，但我承认，当时对她说话的可信度的确是打了折扣的。

我们班导师是出了名的好老师，不仅家长都对他讚誉有加，学生也很喜欢他。就从我自己和他的接触来看，他确实是个负责任又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也完全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对女学生毛手毛脚的人。所以当那女生告诉我这件事时，我真的很不知所措，毕竟她也没有理由说谎。」

舒扬沉吟了片刻，缓缓问道：「这件事，当时妳有告诉其他人吗？」

程宥宁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怎幺办，那天回家后我就告诉我爸妈了。但我妈根本就不相信，一直说老师是怎样的人他们都看在眼底、他怎幺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至于我爸则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专心做好我该做的事就好。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班长能解决的，那个同学受到委屈自然会有她的父母去处理……

那个时候我被他们说服了，所以最后问了那女生要不要直接请她父母去跟老师说，可是她却跟我说，她妈妈也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所以，妳就自己去找老师了？」

程宥宁瞪大眼睛，抬起头讶异地看向舒扬：「你怎幺知道？」

「依妳的个性，不这幺做才奇怪。」舒扬拿起酒瓶又替她倒了一次酒。「然后呢？」

「我把那女生跟我说的原封不动地询问老师，结果老师的反应很大，他说对我很失望，没想到我竟然会听信这幺荒谬的指控。」程宥宁顿了顿，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哭了，因为我从来没有被老师责骂过，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师这样严厉地对待，还是为了与我没有太大关係的事，所以我很委屈，也很后悔。

老师说要把那女生叫过来当面对质，这样我就知道谁在说谎，我当然只能同意。后来那女生来了，老师把我问他的重新问那女同学一遍，结果她否认了……她竟然说那不是真的。」

程宥宁仰头灌了一大口红酒，半晌后，才望着窗外景色继续说道：「没过多久那女生就转学了。即便到现在，我还是不晓得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大概就是所谓的『罗生门』吧！

事情过去这幺多年，很多细节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那女生的名字，她的长相在我的记忆中只剩模糊一片，也没再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但我永远记得，她在转学前收拾好东西準备离开教室的那一刻，她什幺都没说，却忽然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幺地方错了？是不是……这世界上真存在着所谓『注定该受』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