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萌芽悄然无声(04)

眼巴巴地看霍子凡端着麵包走离吧檯，我的双眼像是被吸住一般追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背影，直到他将餐点送达目的地、并且对客人撩起一抹客气的笑容后，我的视线才又随他走了回来。

「店猫。」碍于不晓得该如何移动小动物，我指了指自己腿上。

听闻我简短的提示字，霍子凡大概花不到一秒就明白我想传达什幺，于是便稍稍欠身、俐落地朝自家宠物击掌后，旋即对牠摊开双手。这有如指令一般的动作，确实是让店猫顺利飞跃过去了没错，但却有个连我也没料到的附属品也跟着扑了过去，还被霍子凡一併接住。

「小心──」沉稳男声。

「妳别死啊！」惊慌女声。

是我。

这如同饿虎扑羊的举动不是何念甄──是我。

只不过都还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何飞扑霍子凡，身后就传来一道粗旷的嗓音，时机来得巧妙还顺道解释了我刚才身不由己的鲁莽。

「抱歉撞到妳了，小姐。」

我循声回头，只见一名体型壮硕的中年男子，一边抚着自己下巴的鬍渣，一边俯视着刚从高脚椅上跌出去、连站稳都还有障碍的我。

「……没事。」我其实没有其它选择。

男子勾勒勾嘴角，笑起来像气喘，「没事就好。」

说完，他还摸摸我头顶才踱回自己座位，留下我在原处，一身颤慄直冲脑门。

然后何念甄开始惊呼。

「天啊妳没事吧！」她翻找包包，拿出一瓶酒精喷雾往我猛喷，随后压低音量：「那个人会不会有Ａ型流感啊？」

我被喷得一阵咳嗽，只得接过霍子凡适时递过来的面纸，遮掩口鼻回道：「咳……太多了……」简直酒精扑杀。

「太多？霍子凡快点！Ａ型流感的病毒多到简小姐喘不过气了，你专门学微生物学与免疫学的，快救她！」

我听了彻底傻眼，霍子凡却淡定地擦擦手边的水杯：「她没有流感。」

「她需要你帮她人工呼吸！」

「健康的人不用人工呼吸。」

「可是流感──」

「流感也不用人工呼吸。」

「霍子凡！」

眼见对话一发不可收拾，我趁着没人注意，默默钻到吧檯边的角落摸摸店猫的头，牠看起来似乎还挺享受地瞇起郁金色的眸子。我发觉在牠泰然的举手投足间，毛皮表面上的柔和光泽变得像溪水，缓慢游移而流动着。

不晓得鸡飞狗跳了多久，何念甄貌似已经被霍子凡摆平，我抬头就见她面色苦恼地临近我右侧蹲伏下来。

「简小姐我尽力了。」她传递密语似地用一种夸张的唇形，以及丰富的气音对我说了这句悄悄话。

面对她眼神无辜却又一脸可惜的模样，我忍住变成死鱼眼的冲动，极尽可能语气和缓：「霍子凡说的没错，我没有流感，就算有也不需要人工呼吸。」

本来还想多加阐述我其实更不需要她尽力帮我製造什幺机会，一时却被她突兀的举动给打住。

她用单掌挡住我整张脸。

「好了别再说了。」何念甄双手一摊彷彿我小瞧她智商，还连带怜悯地摇摇头才接着说：「简小姐真的好迟钝啊……我当然知道妳不需要人工呼吸呀，我这是在帮妳製造机会！」

「就说了我──」不需要製造什幺机会。

「没关係的！」她突然情绪振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妳的喔，我们再接再厉！」

喔天啊，饶了我吧。

一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后，混乱暂且平息，我们各自点份晚餐果腹；直到店内客人变得较少时，何念甄忽然像是怕我溜掉一样一把捉住我的手肘，有神的双眼则是雪亮地朝吧檯里刚忙完一段落的霍子凡、瞬也不瞬地盯着看。

由于现状令我感觉自己像个囚犯被禁锢在这，对于她向来捉摸不定的行径我更感到于心难安；于是我有些不自在地一根一根扳开何念甄的手指，却被她用另一手像赶苍蝇那样攉了攉。

「嘿，霍子凡。你学期末有什幺计画吗？」她捲起一口义大利麵，明明已经不热了却还是轻吹两下，而后意味不明地对霍子凡投以某种暧昧带笑的目光。

我替霍子凡感到不寒而慄，不过他仅抬眼看她一下，反应倒还算轻鬆：「妳说的计画是指学术上的研究吗？」

从霍子凡率直的回话判断，何念甄那明显动机不纯的模样并未提高他的警觉；我忍不住开始帮他、最重要是帮自己默祷。

「什幺嘛……你一定在装傻对不对？女孩子这样问当然是想约你啊！」她朗笑几声，左手没拍霍子凡却拍到我身上，我因此差点打翻手中的热茶。「不过这次算例外喔！因为主要不是我要约，呵呵。」

我麻木地瞅着何念甄那张过份和煦的笑颜，不晓得为什幺，突然就还满希望黑暗降临在她脸上；然而相较于我挟有几分怨念的神情，霍子凡则显得心平气和许多。

他稍稍暂下手边的动作，视线上抬，迎上何念甄的笑眼，「说说看吧，谁要约？」

何念甄虽未正面回应霍子凡，却对我投来一抹有色的眼光。我原打算事不关己继续安静用餐，但是才塞进一口鸡胸肉、脸颊还鼓鼓的，就撞见霍子凡也循着她的视线往我看过来的目光。

我别无选择只好遮住嘴巴和他们俩对看几秒，脑海里同时跑过无限多替自己洗白的可能性，最后以我有生以来最淡然的口吻轻声落下两个字：「不是。」

为避免口中的食物影响我的口齿清晰度，我嚥下鸡肉后，在句末添加几个字又重申了一次：「不是我要约。」

结果霍子凡却被我这番不加修饰的言辞给逗笑了。

我不明所以，虽不晓得原来他笑点这幺低但还是跟着他笑；不过这种和乐融融的景象大约只持续三秒钟不到，何念甄疑似是嫌笑声不够热络，随即扬声对我喊了一句话。

「那还用说吗，当然不会是妳约啊！」笑笑说完她压低声音，却是我们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好了，我会帮妳的，一定要勇敢追爱喔！」

我像被雷劈到，顿时笑僵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