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过,这是秋斯年,我男朋……”
“不同意,这种男的配不上你,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33.怪物
苍景行知道迟早有天会再遇到父亲,却没想到这么快。
在他心里想的重逢画面,总是自己事业有成,家庭圆满,然后在马路对面看了父亲一眼,朝爱人笑笑,说一句没什么,看错了,肩头上还骑着催他走快些的孩子,于是他应声跑起来。
逃开他所有过往,就像他孑然一身地离开家乡。
他知道以那人死要面子的性格,那时肯定会一言不发地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候在角落里等他,像蛇吐着红信子,虎视眈眈着雏鸟的巢。
可当他上楼时,看到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楼道最深处的角落里,连离最近的陈年家都有着一大段距离,不细看还不太容易注意到。
又没由来地想笑。
这个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也终究只能在小地方做个土霸王,放到了别处,就只能这样躲在角落里。
苍景行朝前走去,他开始反感这条走廊,明明以前走起来只觉得满心欢喜,这次却只觉得在向他最不堪的回忆靠近。
无法抗拒的感觉让他感到反胃,而父亲卑微的样子又让他有种报复的快感,22岁的他自以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热恋中的对象在家中等着他,父亲只能退出他的生活。
捏着钥匙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景行。”
像是嘴里含着痰,男人含混不清地开口叫他的名字,苍景行只作是听不见,感觉到钥匙一格格突入锁孔,屋内的Omega还处于依赖他的时候,理所应当该快些进去。
不知道陈年听到开锁的声音会不会躲在猫眼后面偷看,若是这样,他推门进去还得小点力气,别一不小心把对方推到了。
想到这里,Alpha又觉得心情晴朗起来,乌龟翻过身很难翻回去,他家陈年要是让他碰摔了,会不会在地上耍赖皮不起来。
男人拄着手杖朝这边走来,步子很慢,手杖戳在地上,发出行将就木的沉响。
苍景行皱了皱眉头。
那感觉压抑得难受,自从陈年进了次医院,又经历了一次亲人去世,他就开始反感Omega身边出现死气沉沉的人或事物,仿佛那气息会传染似的,要让Omega避得远远的。
他的疏忽导致了陈年遭到了无妄之灾,这样的地狱他不想再走第二遭,甚至不敢告诉陈年,他已经不知多少个夜晚没有安眠过了。
梦里他还是高中的样子,穿着校服,因为发育过快袖子都有些短,在他的小臂上勒出一圈痕迹来。他跑在医院的走廊里,掠过坐着骷髅的病床,越过扶着绞刑架的白骨,直到那张病床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的母亲浑身是血,却还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他挣脱开阻拦冲过去,床上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赫然是一张陈年的脸。
他问他,你在哪。
苍景行冒着冷汗从梦中惊醒,一遍遍确认着陈年还在平稳地呼吸着,着魔似的抚摸着Omega布满伤疤的后颈。
陈年自受伤后便不再愿意露出那块地方了。
哪怕他表现得再无所谓,任谁受到这样伤害都是有阴影的,从前陈年喜欢穿宽大的背心,喜欢不规矩地穿着他的衬衫,现在背心已经很少拿出来了,衬衫纽扣也要扣到最上面。
苍景行固执地要帮陈年系纽扣,系到最后一颗时陈年松的那一口气,就是他最残酷的罪状书。
然后把Omega扣进怀里。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是Omega在依赖他,还是他在依赖Omega。
咔哒,咔哒。
钥匙在锁孔旁划下一道道痕迹,苍景行怎么也无法把平日里三两下能打开的门锁顺利插入钥匙。
咚。
手杖在他视野内杵在了地上,像审判后法官敲下的锤,定音后再无任何声响,两个人无言对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啪。
片刻的沉默又被开门声打破,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陈年探出脑袋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我还以为遭贼了,吓死我了。”
陈年歪着头看苍景行,听到门外有动静的那一刻他就马不停蹄地冲到了玄关,Alpha熟悉的味道让他觉得心安,可对方却迟迟不进来,恐惧感漫上来时,陈年甚至不敢凑近猫眼看外面的情形。
好在外面站的的确是苍景行,鱼眼把对方的脸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那双眼隐去了光,落了个布满血丝的凄惨状,青色的胡渣围了嘴一圈,唇色有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