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想起来前天晚上他夜里醒来,发现苍景行并不在睡觉,而是伏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
像母亲哺乳孩子的姿势。
想到这里陈年却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他有些恶劣地翻了个身,对方果然顺势将他圈进怀里。
他始终不想苍景行把母亲的影子投射在自己身上,不管出了什么意外,他都好好活着,只是留下了一点痕迹,但只要苍景行不介意那儿丑,那他也不在意。
只是在医院的那次见到了Alpha看着自己伤处压抑着痛苦的样子,陈年才想着要遮掩一下,否则他也乐意天天穿着背心,小时候看的电影里说过,伤疤是男人的证明。
可苍景行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最近鸡飞狗跳的日子里,能感受到什么暗潮在不安地涌动着,等着爆发的时机。
所以看着苍景行魔怔一般地插着钥匙,陈年都要等到他不再有动作,才慢慢推开门。
只不过Alpha似乎还浸在什么不得了的情绪里,看他的眼神都带了疯狂。
“苍景行?”陈年试探地朝他伸出手,“进来呀,我……我奶油打不动了,你帮帮我好吗?”
Alpha脸色似乎有松动,刚想抬脚,他们之间却横亘了一根手杖。
丑陋的,扭曲的,黑色的手杖。
“犬子多谢您照顾了,我此行是有事想找他单独谈谈。”
男人的声音沧桑,却沉如洪钟,震得苍景行脑袋直响,蜂鸣声逐渐大起来,他甚至有种自己还在做梦的感觉。
是他因为太久没好好休息,上课睡着了吗?
陈年顺着手杖看过去,刚才来敲门的人竟然还在,口口声声说着“犬子”,眼前Alpha也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他真的是你父亲?”陈年的声线有点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席卷而来,“你骗我的?你明知道来的真的是你父亲,还骗我说不是?”
苍景行这才清醒过来,伸手要去牵陈年,却不想对方退了一步,眼神躲躲闪闪地看着他。
噗。
有什么东西像泡泡一样,炸开了。
在发情期无法确认,两人关系得不到绑定的前提下,Omega最缺的不过是信任二字,他渴望着自己对他和盘托出,试图分享每一份喜怒哀乐,自己却不愿意对其展露出弱势的一面,拒绝着和陈年一起看相册,霸占着陈年逃避着他的父母,甚至于对陈年隐隐施压不允许他提起母亲的任何事情。
而父亲还活着却撒谎不提这事,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根手杖在他们之间轻轻一敲,便是一道天堑。
蛇终于张开了长着毒牙的嘴,朝雏鸟下了手。
这时候雏鸟的父母会做什么?
陈年有一瞬觉得自己在看慢动作电影。
他能看清苍景行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先是嘴角下撇,看得出咬牙的细微幅度,再是额头上青筋暴起,眉头紧锁,眼睛怒涨,鼻孔都喘着粗气。
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可Alpha的动作让他无法逃避。
苍景行扑倒了自己的父亲,男人虽然身子骨还健朗,却也敌不过二十多的年轻人突然的暴击,手杖滚到了一旁,就连口袋里的东西都洒落了一地。
皮夹子,火车票,老式的摁键手机。
青年的腿胡乱扫开这些,再把人摁在地上,铁钳似的双手攀上了对方的脖子,好在男人反应及时,伸着手肘抵挡着,虽然费力,却也有些效果。
弑父的念头爬出来时,苍景行甚至连心虚都没有,他对父亲的情感,就是滔天的恨意。
不管是他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还是对他的忽略和强迫,都让他痛恨眼前人把他塑造成了一个怪物,笑得再灿烂,内里的肉都烂着,过去的种种不断蚕食着他的躯壳,让他在深夜里,都要吸着爱人的血才能意识到对方还活着。
这样的他拿什么去染指一个没半点阴霾的陈年,他只会啃噬着对方的阳光,把他拖下水,变成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
所以都是报应,陈年会被莫名其妙的人袭击也好,要直视死亡也好,全是他的错,他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创造了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完好地去爱一个人啊?
苍景行手上的劲越来越大,男人都快没了招架的劲,他看着儿子的脸,突然不想还手了,力道也慢慢松了下来。
只是手机铃声猝然想起,男人像是被鼓舞般发力把苍景行推出半米,抓住空隙剧烈咳嗽着;陈年也像被吓醒了似的,急忙跑出来,拽着苍景行,带着哭腔喊:“你疯啦,杀人犯法的啊!活着就活着了,你干嘛啊!”
苍景行如梦初醒般看着陈年,却抵抗着对方的力道,硬是把人圈进怀里:“不要躲开我。”
“你先放手,我们好好说!”
陈年胡乱扑腾着,苍景行却把他越箍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