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念刚要追问可曾见过季荃，柯有为便又道：“不过，你看我现在这个处境，家里人也指望不上，您可就是唯一能帮我的了，能不能行行好……赎我出去，其他事也好谈呐。”

成念皱眉：“你这人……罢了，你欠了这赌坊老板多少钱？”柯有为大喜：“不多不多，连本带息二百两。”秦一听这两人对话简直哭笑不得，这柯有为张口就要二百两赎身，也不知道是真记得还是假记得，成念竟半点细节不问就打算出钱的模样，他捏了捏自个眉心，笑道：“阿念你先出去，我来问吧。”

也不等成念答应，便把他推出厨房反手关了门。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再出门来，便见成念眼巴巴往里张望。秦一拉住他往外走道：“他说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三个江湖中人向他问路，好像是往宜城去了。”

成念道：“幸好幸好，不过……这人像是得寸进尺惯了的，怎么会这么快开口？”秦一望着他调侃道：“就如成公子所想，什么毒药，威胁都用上了。”成念面露窘迫，摸了摸耳垂，刚才他确实胡乱猜测了一通。赶忙岔开话题道：“都过了午饭的点了，咱们赶紧找地方吃了好上路。”

两人上路时，成念操起心来：“宜城那么大，季荃要问到我们行踪怕也不容易，也不知是不是这么耽误了。”不待秦一接话又道：“若是这么耽误了，倒还让我放心一些。”

秦一听罢垂眸问：“若是不见的是我，你会这么急么？”成念侧脸看他，拿不定秦一心思，秦一自洞天派跟来扬州尚可用昙香引之故解释，可他娘丧事既毕，秦一朋友之谊尽到却还是要留在扬州，夜里与他共寝一席，他便隐约知道秦一不是因为这些留下。

成念眼前一瞬间闪过两人有肌肤之亲的画面，与季荃失踪的担忧掺杂在一起更加慌乱。他匆匆道：“会，朋友失踪了，怎么会不急。”秦一听罢抬眼盯着他：“阿念，你……对谁动过心么？”

成念被问的一愣：“好，好像没有。”

秦一笑道：“便是那扬州十里春风，也无一打动成公子？”

“是……可你问这些，”他话音未落便被秦一打断。

“你心里没人便好，我只盼着哪日我若也有什么事，你会比现下更为我着急。”

成念再要开口，却一时慌乱碰到舌头上的泡，他眼里泛起泪光，疼的咬牙，要阻止秦一说下去的话也憋了回去。

失了这片刻的机会，便听秦一又道：“阿念，我对你有思慕之情，你肯为我动一动凡心么？”

成念不敢回话，心里一阵酸涩，他若是不答应，两人往后避不过此事，再难来往，若是应了，秦一如此喜新厌旧，兴致过了便恩断义绝，不也是一个结果。他未尝情爱，拿捏不清对秦一感情，何况又是两个男子。

他手里缰绳越来越紧，竟让马停了下来，他侧脸看秦一，眼里还含着方才疼出的泪花。秦一一瞬间有些慌乱：“怎么哭了，我没有逼你回应我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思。看你为季荃这么急，我有些……我只是想问一问也许你会……”

成念第一次见他这样语无伦次，擦了擦眼睛安慰道：“我只是碰到舌头了。”

秦一一愣，望了成念半晌，露出个苦笑：“是我莽撞了，我以前流连花丛，说的话想必听来少分真心。你不往心里去也好，可若是哪日心有所属，我只望你肯跟我说一声。”

成念听罢隐隐生出自己不答应简直是罪过的感觉，哪敢再接话只匆匆嗯了一声，兀自打马往前去了。

两人到宜城时，皆想起裴玎玲一事，成念道：“也不知道裴小姐如何了。”他话音刚落便见一脏兮兮少年朝他冲过来，脸上一副悲喜交加的表情：“成公子，是你么？”

成念应道：“是，你是？”

那少年边哭边道：“我是季镖头的手下，我家镖头被个山寨头子绑了，他们看我年纪小看的不严，我才跑出来想回去报信。可真是老天开眼，让我在这先遇到了您。”

眼看那少年要用脏手去擦眼睛，成念赶忙拦了下来，递给他一张绢子，那少年抽抽噎噎擦了脸，绢子便黑了一片。成念道：“你这一路怕也是不容易，季荃他是怎么会被山寨头子绑了？”

秦一道：“不如边走边问，咱们先找家客栈修整，也好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成念点头应了。那少年跟在一旁便开始回忆：“当时发现您和秦少侠走了，我家镖头就出发了，虽然一路上边打听边走，但也还算顺利，不过花的时间多了点。等我们到柳镇的时候落了你们大概一天半天脚程。再找人问你们行踪，居然说你们去了千岩寨剿匪，就再没踪影了，您说这傍晚才问到的，我们吃了晚饭就往千岩寨去，结果刚出城门就被绑了，那个千岩寨三当家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两人听罢对视一眼，皆是颇感意外，当时送亲路上随行的师爷告诉他们这三当家常不在寨子里，是以两人根本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成念问道：“那三当家是把人绑去了千岩寨？”少年摇头道：“不，千岩寨已经没了，当时绑我们的好像也就三个人，我就觉得怪了，这几个人不光武功好，说话也不像咱们押镖路上遇到的山贼。结果镖头问冤有头债有主为何绑咱们时，那带头的说自己是千岩寨三当家，又非说你们有一个是洞天派的人，说什么一是毁了他寨子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二是想比试比试武功。您说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就要绑着我们去江陵，还说自会有人上门要人，要不是我跑出来，成公子您都还不知道这事。您说是不是莫名其妙的。”

那少年开口就不停，秦一被絮絮叨叨的头都大了，露出个微笑道：“他说自会有人上门要人，那兴许其实是故意放你走的，不然能抓你第一次又怎么会抓不到第二次？”

那少年先是张口欲反驳，想了一会似乎又觉得秦一说的有道理，也没半点被戳到短处模样，极崇拜的望着秦一道：“您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反正咱们也要去找季镖头，不如路上点拨点拨我，我日后说不定也能行侠仗义、独当一面啊。对了那个千岩寨三当家名头跟个姑娘似的，叫什么无瑕公子，老戴着个面具，我也然没看清过他长什么样，可您说这得多厚脸皮才这么叫自己，光冲这我也要去趟江陵啊。”

成念望着秦一吃瘪的模样笑道：“怕是不成，季荃这么久未回建安，家中父母也该担心了，你还得回去报信，不过不要说季荃被绑了，只说与我同游江陵去了。”

那少年一脸沮丧地望着成念，成念自行囊里拿出十几两银子递给他道：“这便当你回建安的盘缠，你家镖头肯定也不希望家人担心。”少年泪汪汪拿了钱，眼看不能跟去江陵便转身告了别。他走了许久才想起来，其实成公子写封信也能解决问题。

秦一吐出口气道：“可算走了，阿念你听过垂星双珏么？”

“有所耳闻，垂星台两位少主，据说是对龙凤胎，且姐弟两人皆美貌非常。你……”成念犹疑地看了秦一几眼，似是想到秦一素来偏爱美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无奈道：“垂星台有整个南武林最好的情报网，我寻美人图曾向他们求过消息，入垂星台又要以白绫覆眼，我根本不知见了什么人。可后来我要离开江陵时双珏里的弟弟却来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助他另立门户。也是脸戴面具，唤作无瑕公子。”

成念摸着下巴道：“垂星台家姓是越，那他该叫作越无瑕？”见秦一点头，他心里又念了几遍这名字，露出丝茫然：“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又皱眉道：“江陵至柳镇也有个三四天的路程，垂星台少主到千岩寨三当家，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而且放着好好的少主不做，又为何要另立门户。”

秦一道：“那无瑕公子告诉我，说是垂星台少主，但因父母早亡也只是明面上傀儡，实际是叔叔一手控制着垂星台，且身边总有叔叔眼线。他想自立门户也不奇怪。这千岩寨三当家……兴许就是年纪小刚想自立门户时闹出来的荒唐事。”

“这无瑕公子好相与么……若是个脾气差的，咱们毁了他寨子，此去江陵也不知能不能救出季荃。”

“我也不过与他见过两面，哪里拿得准。不过他如此神速绑了季荃，又大费周章带回江陵，我看不是轻易能打发的，不过也未必要被牵着鼻子走。垂星台有历年收集的消息要存放，自然守卫森严，又以春夜北斗七星走向建了七宫，占地不小。我们不知道季荃关在哪，找起来麻烦，如果找到人之前被发现就更麻烦。若能知晓季荃位置，到时便是无瑕公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我们闯一回垂星台便是。”

凌云山下

江翌还扶着沐莹下了船，沐莹晕船晕的厉害，是以脸色惨白，也难得安静地不发一语。江翌还有些心疼地碰了碰她脸颊：“我娘的茶肆就在渡口不远，要我背你过去么？”沐莹便如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样，站着把手臂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