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道:“垂星台秋景静谧,无瑕公子还有兴致带我逛逛么。”
越无瑕断然拒绝:“没有。”招手唤来两个影卫:“影六你送秦少侠回天枢宫,影七随我出门。”
秦一依言回了天枢宫,往西耳房去寻成念,站在门外却听到季荃道:“阿念,你说那个越无瑕到底长什么模样,成日带着面具,我被绑大半个月,一次都没见过他真容。该不会睡觉都带着面具吧,那翻身不都成问题。看他下半张脸也还标志,会不会是为了遮掩胎记什么的?”言毕又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知道崔姑娘现下成了什么模样。”
成念面上划过丝犹豫:“我也没见过他的模样啊,不过垂星双珏美貌出名,定不会是为了遮掩胎记。倒是你,怎么又突然提起崔姑娘。”
“都说女大十八变,何况我现在连她小时候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有时候就会想,她在何方,家里是不是还开着医馆,过得好不好,还记不记得我。”
成念斟酌片刻道:“其实我知道崔姑娘搬去哪了,但你先回答我昨天的问题,我再告诉你不迟。”
季荃刷地站起来道:“好啊成念,你之前明明说你不知道的。”成念摇了摇头,露出幅无奈地表情:“我那时说不知道,也是为你好。你若当真不肯告诉我,越无瑕拿什么威胁你这么听话,就当我没有提过崔姑娘的事。”
季荃踱了两步,又刷地坐下:“好吧,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与另几个小孩去城郊贺春楼玩捉迷藏,找人的孩子一直找不到我,认输后我才现身,回去却大病一场的事么?”
见成念点头,季荃继续道:“我当时翻出栏杆躲在楼外,听到他认输心里高兴急着起身,可因为蹲下太久,楼檐又滑,我没站稳,大半个身子都从楼顶滑了出去。我当时吓得动都不敢动,出了一身冷汗,后来冷静下来才一点点挪回了楼顶。回去因为惊吓和出汗吹风,才病了那么久。后来过了两层楼高的地方就发晕,也算是与轻功无缘。越无瑕无意发现了这事,便威胁我多说一句,就让影卫带我用轻功登高。”
言毕他笑起来,露出排整洁的牙齿:“这事说来好笑,我都说不出口。不过要不是这一滑,我也认识不了崔姑娘,也算因祸得福。”
成念叹口气道:“崔姑娘还在扬州,就住在莲池街……但她已经嫁人了。”
季荃笑意便渐渐僵在了脸上:“这样么……你是怕我伤心,才骗我说不知她搬去哪里了。”
成念道:“六年前崔氏医馆走水,因是深夜,一家人皆未幸免。唯有崔姑娘,当晚留宿在友人家中,才活了下来。她一个姑娘家,医术未成,房子也烧了无处容身,于是投奔了姑姑家。再过一年我才又在莲池街一酒坊见到她,原是不想再给姑姑家添麻烦,嫁与了酒坊老板的儿子,两人也是旧识,她过得不错。”
成念看着季荃走神的模样,显得有些担心:“只是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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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Q:请问无瑕公子这么财大气粗,怎么老戴一张面具?
A:?我只是一次定制十张一样
“话虽如此,话虽如此……”可当年父亲因恩师所邀,前往建康为书院讲学,父亲决定举家迁至建康时,他不过十一岁,纵然不愿又能如何。他和成念告别,哭到眼肿鼻红,最后去见崔姑娘,他又担心自己模样傻里傻气,只敢冲进医馆大叫我一定会回来的,就跑了。
没人知道他其实想说——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那点少年人的喜欢,总是与羞赧绑在一起,仿佛说出来,便会亵渎神灵。
崔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他鼻子一酸险险流下泪来,却又恍惚道:“这么久了,我回想起来,有时候也会问自己,真的有这么个崔姑娘么,我真的与她相处过一年么。现在才觉得一定是真的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难受。”
成念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肩膀,季荃自然而然靠住成念,鼻音浓重道:“我还想再……再见她一次,远远地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就好了。我们回了扬州,你就带我去吧。”
成念应了好,季荃没骨头似的靠着,沉默了一会,便听秦一敲门问:“不知方便进来么。”季荃有气无力道:“请进。”秦一推门便见季荃这副模样,本来的些许同情也消散无踪,笑道:“这天玑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季兄呆了这么久,里外定是看遍了,不知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说出来也好免得余下时日无聊。”
季荃坐直片刻道:“你们来前越无瑕看我看的严,哪有什么打发时间地好办法。他们看我的人也不说话,侍女也不说话,这天玑宫可不看厌了,现下就指望你们说说话了。”说完又要往成念身上倒。
秦一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再让你逛这天玑宫倒强人所难了。我与阿念随便走走看看便好,再问问能否给季兄要些酒来。”
言毕也不等季荃回话,拉着成念出了门。边走边道:“怎么办,我明知道你两是发小,却还是嫉妒他,只怪我身为男子,不然定要成公子负责,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你娶我回家才算罢休。”
他眉眼总是似笑非笑,而今却含着温柔和哀伤,成念看得心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道:“若你是女子,这般容颜,必定早早被人踏破门栏求亲,兴许还未碰到我就已嫁人。”
秦一垂眸道:“是,倒是我庸人自扰了。”又蓦然笑道:“我舞剑给你看。”他抽出佩剑方起了个势,便闻一女声道:“秦少侠好兴致,不知无瑕怎么不凑这热闹。”
原是越映雪来了,成念回头见她一身白衣,薄纱覆面,露出极意外的表情:“我,我见过姑娘你。”越映雪露出丝笑意:“不错,不过看来你不记得我名字了。”
秦一在旁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在梦里,来回看了两人几眼。只见成念摸了摸耳垂道:“是……我那日喝多了,还望姑娘能再告知芳名。”越映雪仍是含笑的模样,一身白衣若出尘仙人:“我已告诉过你,却是实实在在不晓得你叫什么,还是公子先说才算公平。”
秦一心中警铃大作,越映雪方才见他是大家闺秀得体又不冷不热的模样,笑意根本未达眼底。现下望着成念,眉眼中连那丝刺人的怜悯都不见了,只能让人看到远山黛眉与横波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