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正确的事。
孙老头儿看见她很惊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急急迎上去左看右看她,生怕出了什么事不好向她那个奶奶交代。她躲在老人沾着烟草味的衣服后面,看见赤松子一步一步向休息区走去,最后在一个合适的距离站定。
然后,救援叔叔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她清楚地看见那张被泥巴遮盖住的面庞上的惊讶与难以置信——他向他靠近,先是稳稳地走,接着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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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一个拥抱。
那个跑过去的救援叔叔显然比医生叔叔还要高还要状,他浑身脏兮兮的,赤松子还穿着干净的白大褂,这个用尽力气、紧紧的拥抱染脏了白衣服(那一定很难洗掉);医生叔叔的头发向来干净柔软,现在救援叔叔正抱着他,右手揽过肩后,宽厚的手掌摁在他的后脑上,赤松子的头发一定也变得脏兮兮的——
可是谁会在意呢?
接着,她又看见一个亲吻。
她以前是很少看见亲吻的,这里的人们闭塞又保守,夫妻之间不相互亲吻,长辈和孩子们之间也不。可这两个人,两个年轻又好看、劳累又伟大的男人,他们俩在这里,在越来越浓郁的墨色天空下旁若无人地嘴唇相触,一个吻好似暗夜里静悄悄开出的一朵花。
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鼓掌,有人吃吃笑吃来。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赤松子的时候,他远远地望着山峦,轻声说,这里很美。
她想他们两个……真美啊。
她想他们之间一定耗尽了长长的思念,终于等不急要见到彼此。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场大雨和洪流不仅让他们千山万水跋涉而来,更是每分每秒都在穿越生死边缘。
可是,他们现在在一起呀。两个相爱的人为了同一件事情同一个目标在不同的岗位以不同的方式奋斗,又在一段清澈的星光下重逢,那真是最为美妙绝伦的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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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远远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胸腔里饱涨起云朵或者棉絮一样的奇妙感情,温软又暖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好像要飘起来。她放开孙爹爹要跑回家去,家里的灯盏在不远的地方亮着,奶奶一定早就醒了到处找她,回去迟要被骂的;又想着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找护士阿姨借个手机什么的,她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FIN
4、【祝松】他比烟花寂寞
他是在一个雷雨夜捡到这家伙的。
那晚暴雨如注,这地方向来干旱,很少见得如此连绵的雨势。他提了一大袋东西撑着把飘摇的伞急急忙忙往家赶,罐头瓶子相撞丁零当啷的响声淹没在呼啸的风里。雨太大伞太小,他几乎浑身湿透,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亮,忽然瞥见阴影里蜷着仿佛昏迷的陌生人,心下一惊。
他在邻里名声不错,热心肠。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搁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在陌生人面前蹲下来。光亮朝着那人身后,不刺眼也能看得清——这人也整个儿湿透了,看上去疲惫又苍白;倒是个挺奇怪的家伙,打扮奇特,身上衣服怎么看都像戏服,湿漉漉缠在肩上的水蓝色飘带,还绑着两根小辫儿,眉心和眼下,各有一滴泪状的印记。他好奇什么牌子化妆品防水效果这么好,下意识抬手去蹭了蹭,却发生……并非妆容效果,泪印好像是天生的。
那看上去没来由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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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是个孤儿,没人告诉他不能随便带陌生人或是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回家;在把人捡回家的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神仙。说真的,他自以为是新时代教导下的好青年,一个合格的从来不信奉怪力乱神的无神论者。不过等了一晚(陌生人躺在他的床上,他睡在客厅沙发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家伙总算迷迷糊糊醒来了。
他最坏的设想不攻自破,最起码人醒了。
陌生人盘着腿,出于某种不明的缘由衣服和床单都是干的——他记得把他拖进来的时候还潮透了——表情麻木,望着他的目光既不是戒备也不是感激。房间里没有开日光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光线柔和。他站在光和影的交界处,揉着因为落枕的脖子斟酌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