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他在呢。
“路上小心。”
中午的时候南宫神翳勉强吃了半碗饭,阿九仍是低着头,却没有早餐时候的别扭了,反倒是笏政才动了两筷子就吃不下了,他是那种睡得不好便没有什么胃口的人,不过也没闲着,坐在阿九旁边替他布菜,监督小家伙将碗里的东西吃完。
南宫神翳是在天快黑了的时候接到天来眼的电话的,果然不出他所料,二十四小时的期限还没到,以从前和天来眼打过的交道来判断,这人就算年纪渐长也一样的沉不住气。相比天来眼,南宫神翳倒是比较欣赏芙蓉骨,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生意场上的厮杀总是需要有一方付出代价的,但芙蓉骨这次的表现却是明显失去了往常的风范,南宫神翳在放下电话之后眉头微蹙,事情似乎还有一些他没看到但正起着关键作用的点,这样的感觉让一向习惯掌控全局的南宫神翳内心颇感不爽。
慕少艾在天黑之后没多久吃到了两片面包,然后就被蒙上了眼睛,手脚也被重新绑住了。天来眼似乎还使了点劲儿,慕少艾皱了皱眉头,最后仍是不吭一声。
“倒是硬气。”天来眼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的,慕少艾的身上有不少他制造出来的伤痕。对南宫神翳的怨气全都发泄到了这个本是不相干的人身上,天来眼不是没有过踌躇的,只是那几分薄薄的良知最终还是被不甘和恨意冲刷得一干二净,下手就更加无所顾忌了。
芙蓉骨说要将慕少艾转移到别的地方,天来眼将车开到门口,趁着路灯还没亮起的时候与芙蓉骨合力将慕少艾架上了后座上。
天来眼开车,芙蓉骨坐在后面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慕少艾不适地将被压到的手挪开了些,感受到了颠簸,这是在车上?他一向聪明,脑筋这才转了一会儿便明白原因了。关押他的地方是芙蓉骨和天来眼的常驻点——至少是其中之一,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什么他们觉得重要不能被找到的东西,所以即使南宫神翳答应用股权让渡书来换他,凭芙蓉骨的精明,他自然要尽可能地保全天来眼。
至于芙蓉骨自己,慕少艾被胶带贴住的嘴不能动,否则他定是要嗤笑一声的——这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
慕少艾屏息静气,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奈何车厢内安静得很,芙蓉骨和天来眼并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反而是车外路过的地方隐约有几阵叫卖声,这与他先前的推测相差无几,附近的确是很热闹。可随着车子的前行,那样的叫卖声却越来越远,慕少艾心下一沉,看来芙蓉骨和天来眼要将他带去的地方,甚是偏远。
原本关于荒郊野外抛尸的设想现在居然实现了一半,慕少艾暗骂自己的乌鸦嘴,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隔了多久,慕少艾又听到了声响,像是雨点拍打车身的声音,下车的时候证实了他的猜想。车上没带伞,雨势却是又急又猛的,芙蓉骨和天来眼几乎是将慕少艾连拖带拽地从车上带下来的。
慕少艾脚上还被绑着,根本迈不开脚步,天来眼的动作则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而变得粗暴了起来,慕少艾被拖行了不短的一段路,期间鞋子还掉了一只,就连芙蓉骨也没有发现。
终于到了应该是室内的地方,天来眼骂骂咧咧地诅咒着这天气,芙蓉骨一边好言安慰,一边将慕少艾带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就着他的肩膀将他按着坐下。
天来眼甩了甩一身的雨水,抹了一把脸,这才说道:“好好呆着,南宫神翳要是识相地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你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如果他要敢玩什么把戏的话,哼——”天来眼的声音骤然冷了三分,“就算我们不出手,困在这里没吃没喝,你也是活不成的了。”这话绝对算不上夸大,慕少艾估摸着从原先被拘禁的地方到这里起码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现在完全受制于人,不靠外力的话的确很危险。
芙蓉骨看了缩在角落的人一眼,有点于心不忍,却被天来眼不耐的催促打断了:“快走吧。”
离和南宫神翳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七八个小时,他们两个都需要好好休息。
另外一边。
南宫神翳拒绝了醒恶者调派人手暗中保护的建议:“我不会拿他的命冒险。”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机会,他都不会让对方有任何伤害慕少艾的理由。
醒恶者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临时起意不要那些股份,却想和你拼个鱼死网破,我怎么能够放心?”
南宫神翳连声音都染上了笑意——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他们敢!”
醒恶者终于妥协,只是叮嘱了几句之后便放下电话:“你不去他家等着?”这话是对占了他座位的姥无艳说的,这丫头从下班开始就跑来他家坐着,也不说明来意,就是在那儿翻书看。醒恶者安排了晚餐,姥无艳也毫不客气,吃得一干二净,吃完之后仍是不走,这都把醒恶者给搞糊涂了。
姥无艳放下书,总算是想起来给醒恶者解释她的来意了:“您老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大好。”典型的年轻时拼命老来就拖命的主儿,要不是南宫神翳一直好药补品地供着养着醒恶者,他现在身体上的毛病会更多。
醒恶者点头,仍是不解,“这跟你在这里有什么关系?”近来他的身体一直都还不错,再说了,姥无艳业务能力再强她也只是个心理医生,术业有专攻,醒恶者觉得即使他要找医生那也是去找慕少艾,而不是这个半桶水。
当然,如果姥无艳知道醒恶者是这么评价她的话,估计她会把手中的茶杯当作利器,干一回杀人灭口的勾当。
“南宫董事长大人怕您老人家累着了,派我在这儿看着点。”说以防万一也行,南宫神翳还真把她当家庭医生使了,姥无艳很是悲愤,还有没有人记得她是个心理医生啊!道不同不随便看病好吗?!
第六十七章
四点四十五,白天里喧闹嚣腾的城市在漫天雨帘中显得愈发安静,南宫神翳独自一人坐在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背挺得笔直,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
雨太大了,即便南宫神翳开了雨刷和车前灯,前方也还是水汽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本不是个习惯早到的人。
就算是学生时代,他也是居上位者,总是踏着时间点走进会议室,走上讲台,走入礼堂。
更别提毕业之后。
南宫神翳这四个字,本来就值得所有人为之心甘情愿地等待。
不放心,所以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护城河边,河水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击,迅速上涨,南宫神翳将车停得离河堤远了些,静静地等了十五分钟。
这样的雨夜,竟然给了南宫神翳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他也曾坐在车中经历过这样冰冷的雨夜,焦躁,不安,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溜走,他伸不开手,只能眼睁睁地失去,失去一些他虽记不起来却知道对他来说百般珍贵的东西。
那样的无能为力对南宫神翳来说是陌生的,但脑海深处却隐隐有个声音在若有似无地诉说着类似的场景。南宫神翳头有点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不自觉地握紧了起来,雨声哗啦啦的,南宫神翳甚至记不清楚这个城市是否曾经下过这样大的雨。
很多年前的夏天,认萍生皱着眉头说这个城市可真不爱下雨,乌云成团聚了那么久,一到傍晚就散了,当真是浪费感情辜负期待。南宫神翳知道认萍生不喜闷热的夏天,那时的大学寝室没有装空调,认萍生便成天成天地呆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里不肯出来,中午的时候甚至连饭都不乐意出来吃,自带的面包啃上两口就算完成任务,食欲不振得很。
南宫神翳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之后很不高兴,本来就瘦的人这样折腾了一个星期,就更奔着皮包骨头去了。图书馆是禁止饮食的,实验室那种常年充满福尔马林味道的地方更不适合就餐,南宫神翳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个好去处,一到吃饭的点儿就拉着认萍生往外冲,也不顾他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