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白,竟然是全白:穿白衣服的人,挂白布帘的屏风,无数人影在他面前晃过。
所以自己是死了,还是死了又活了?为什么要一副准备送丧的架势?
而且刀伤应该不严重吧?难不成刀上有毒?
御医正在为他包扎着伤口,草药抹在肩上火辣辣地一阵疼——啊,还会痛,看来没死啊。
耳边没有熟悉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看来锁着自己的锁链也没有了。他不由怀疑筱枫院家继真这么好心?
“啊!人醒了!”端着水盆走进来,正打算把刚浸满血布的水盆换走的一个侍从一愣,看着夜神月微微睁开的眼睛叫道。
一抹显眼的蓝色立刻出现在夜神月上方,占据整个视线。他一愣,看见这晃眼的颜色第一个念头竟然是:筱枫院这家伙这回在一堆白里面选择穿蓝的吗?真是时刻不忘突出自己得存在感。
他看着他离得极近的脸,听着外面婴孩哭哭嚷嚷的声音和偶尔冒出的几句“少主”,抿了抿嘴,心情不怎么好的转开头。
筱枫院看见人清醒过来,原本将要露出一个笑来,却因为夜神月的反应,嘴角好不容易翘起的一点弧度又平复了回去,最后又是一脸面无表情。
“醒了就好。”他淡淡的说。
要不是白天这男人把自己抱得死紧,一副后怕得要哭出来的样子,夜神月还真就要被他这副表情蒙骗过去。
看着筱枫院要直起腰,夜神月下意识伸出手拉住他,明显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体一僵。
筱枫院低头看他,脸色缓和下来:“什么事?”
夜神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能问出口,难不成他还要质问筱枫院:那个少主是你的孩子?还有那个给你生了孩子的女人是谁?
他丢不起这个脸。
于是他又默默松开手,仰躺着研究房顶,一句话也不说。
筱枫院的脸色又沉下来。
御医和侍从十分看得来场面,懂脸色,在正剑拔弩张的将军和正夫人的气势威慑下,遁走是她们此刻最明智的选择。
一堆人纷纷退下的同时把房间里所有白布白屏风都撤掉——毕竟为了装个样子才布置成这样的。
没了那堆晃眼的白,夜神月才反应过来——这熟悉的房间,不就是自己在新御所的寝居?
真是没想到,当时口口声声要一直囚禁他的筱枫院,居然也还有愿意把他放出来的一天,本来还以为要在那房间里直到死亡呢……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肯愿意放我出来。”
“只要你不想着自己逃离,或者自寻短见,当然就不用再呆在那里。”
夜神月转头看他,嘴角挑起一抹讽笑:“你不是很气我要杀你,骗了你,恨不得把我囚禁侮辱一辈子,折了我的傲骨,毁了我的尊严?”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筱枫院家继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看不出有没有生气。他转身就走,却在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转而往烛座走去。
夜神月看他竟然开始吹蜡烛,不禁开始慌起来。
昏暗的视线里明明灭灭一跳一跳的烛火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房间愈来愈暗,他的眼睛里也趋于黑暗。
筱枫院吹灭面前烛台上的最后一支蜡烛,徒留一盏灯不远不近,在两人身边发光跳跃。
这个亮度对他来说完全可视,可是对于夜神月来说,眼前正是一片黑暗,唯独一小点火光在远处跳跃。
只有这么一点,他只能看见这么一点,就像是整片墨色的夜空,只有一颗星辰明灭。
被囚禁前期的恐惧又开始缠绕上心头,仿佛又回到那个屈辱的黑暗的日子里,夜神月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发颤。
自从那段时间留下阴影后,他就开始对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产生了极大的恐惧。连着恐惧感的是精神上的错觉,脑海里自动产生一种像是被侵犯一般的痛,就像是那几个夜晚一样——心里的绝望和身体被撕裂的痛苦在无尽的黑夜蔓延。
所以再后来,即便被囚禁,每当夜幕将要降临时,房间里也要一直点着不少蜡烛。
他听见寝居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脚步声远去。
走了?
夜神月伸出手挥了挥,指尖只是流过一片微凉的空气。
“……来人。”他犹豫着出口,房间里只是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门外的御侍自然听见了,可是将军还在里面,她们进去凑什么热闹,找死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进来。夜神月收回手,皱皱眉,又犹豫很久:“筱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