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那位看上去斯文雅致的仵作师傅,邪劲儿,阴阴的,也离得越远越好。她这回用技术帮你们原告方翻案,指不定图谋你什么呢,小心被披着人皮的猛兽吃得渣都不剩!……”
“……”
“……”
……絮絮叨叨,苦口婆心,长篇大论。
听者似痴似木,恍恍惚惚,神魂惘然。
原来……司|法|审判的真相自以为的真相,并不就等同于真实。真实只有更残酷更丑陋,没有最残酷最丑陋。
**********
监狱分两种监区,三类级别。
一种男囚监区,一种女囚监区。
男囚监区女囚监区,又各自在内部分为轻罪级重罪级死罪级区域。
死罪级,普遍深押在地下牢房,戍守最为森严。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王安在狱卒长的引领下,到女囚监区的死罪级,深入逛了很久。
贴近牢柱,问:“姐,关里面的日子,滋味如何?”
死气沉沉地答:“霉臭气熏鼻子,熏到嗅觉失灵,什么都闻不到。地湿气寒到骨子里,无时不刻,全身骨关节针扎般寒疼。菜里没油没盐,嘴里要淡出鸟来了,浑身虚软。值守的狱卒,还隔三差五收钱带嫖|客来,有点姿色的死刑犯便拿来当敛财的工具用。不遵从就拿鞭子往死里抽,一直抽到听话老实。或者抽死。”
王安扭头,问狱卒长:
“上头不是严令禁止,拿女囚敛财么?”
狱卒长晃玩着钥匙圈:“嗨,上有禁令,下有地情,一隅自有一隅的情况。尤其这种封闭的地处,早就形成了自个儿稳定的生态,哪里是一纸公文就禁得了的呢?”
“暗暗地玩|女囚,屡禁不止,屡见不鲜。”
“别说女囚了,男囚里也有被玩的。被玩残玩坏得也不少。受不了,撞墙自|杀的也不少。”
“在我们看来,都无所谓,反正关进这里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尽是些个猪狗不如的禽兽,自不用拿其当人待。他们不配。”
“尤其重罪区死罪区,禽兽们当初作孽作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日会落得这般下场?都是报应。”
站在狱卒长面前的人皮禽兽:“……”
狱卒长疑惑:“仵作师傅,您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脸绿了?难道说得太真实,恶心到您了?”
情绪波动太大了,仵作师傅捂住腹部,缓缓地伛下了腰。
面孔扭曲,牙缝里吸冷气。
艰难吐出一字:“疼……”
“哟,您这是怎么了?!咱监狱里也没给您吃坏什么东西呀,怎么还肚子疼了呢?……”狱卒长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种时候,展大人派遣来,紧跟在王仵作身后的两个官兵就发挥作用了。
赶紧扶住,给狱卒长解释清楚:“怀了展大人的孩子了。有孕在身的女子嘛,一激动过头就容易这样,也不知她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激动过了头。”
“啊,原来如此!恭喜恭喜,恭喜你们展大人!……”
“你们这有什么就近的休息室么?让她歇歇,喝些热水,缓一会儿就好了。”
“有有有,你们二位快扶着王师傅跟我来,上了阶梯,就在前头不远处。”
孟刀胡青,一左一右,两个官兵各站一边,低低道了声“冒犯了”,微用力,搀着她的胳膊把她架扶了起来,带着她往前走。
禽兽疼得额头冷汗细密。
不禁暗暗咒骂,这小猫崽子,连孕吐带腹痛,成天折磨她,怕是感应到她要堕胎,所以死前恶意报复吧!……
跟个寄生虫似的,早晚给她清除掉!
**********
狱卒公共休息室。
宽敞整洁,火把明黄,空气中点着好闻的熏香,驱散了外面的霉臭气。
坐在椅子中,趴在桌面上,脑袋侧枕着臂,歇息了许久,腹痛终于没有先前那般强烈了,渐渐缓和下来。
厚实的金属门一关,隔音效果奇佳。监狱中宛如阎罗地狱般,无处不在的鬼哭狼嚎,渗不入此室丝毫。
休息室内,格外安宁。
两个官兵一个看管着她,一个给她倒了碗热水。从怀中掏出个晶莹剔透的小瓶来,拔开瓶塞,把蜜黄色缓缓倒入,用勺子微作搅拌,使彻底融入热水。
“这是……蜂蜜?”
趴在桌上,脑袋端正地枕着臂,王仵作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嗯,喝吧。”
两个出类拔萃的官兵,皆暗色劲装,皆腰间挎着佩刀,对外人不苟言笑。
孟刀依旧在周围来回踱步,严格看管着她。胡青则把融了蜂蜜的热水碗推到技术吏眼前。
“临行之前,展大人交给我们的,说是,如果孕痛发作,便拿这蜂蜜兑热水给你喝,会舒服很多。”
“……”
“……谢谢。”
展昭者,实在良人。
可惜,她非良人。
好男人,可怜他遇人不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