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是济慈的声音。阿亭睁开眼,由于眼里含/着泪济慈的脸有些模糊，沉默半晌,她问：“他们醒了吗？”

“醒了,”济慈静静注视着阿亭手腕,低声道：“师姐，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这不是挺好……”对上济慈的眼瞳,阿亭没说完,改口道：“好。”

济慈淡淡一笑，蹙起的眉总算是松开了。恰好凌青云赶进来，济慈回眸看去时敛起了笑意，眼瞳一如平日那样不起波澜。阿亭向凌青云询问那三人的状况，向星渝从入梦笛制造的幻境醒了,这段时日卿哲宇在他身上渡的灵力在他体内运转，身体有所好转。

琳琅和萧旌阳就不容乐观了,向星渝是施自身灵力驾驭不了的禁术,不过由于施出来的禁术威力只有五成,只受了一小部分的反噬,而琳琅体内的尸毒已深入骨髓。萧旌阳仍旧没醒,原本因幼年被三夫人明兰所害失一魂，血魔趁乱夺走他三魄,醒了也只是能像常人一样死去的活人,除此以外与死无异。

经凌青云说起，阿亭才知道自己在琳琅等人醒后昏迷了三日。她想去看看琳琅，走至琳琅卧房却见不到她人在。途经卿哲宇卧房门口,琳琅正从卿哲宇房中走出。

“琳琅。”阿亭叫住了失神的琳琅，对方抬眸一看，见是阿亭，淡笑道：“唐姑娘，你何时醒的？”

琳琅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虚弱。她浅笑的容颜恬静温柔，阿亭不禁想起京都萧府一隅的澄澈池水、蔚蓝的天际、浮云下那只自由自在的风筝、廊檐下并肩而坐随着年月流逝愈渐靠近的两个身影，一个是人们眼中年少成名、骄傲飞扬的武安君，一个是路边所救来历不明的哑女。

阿亭道：“方才醒的，身体已经无碍，出来走动走动。”

琳琅道：“如此便好。”

她要走时，阿亭道：“琳琅，你以后可以叫我阿亭。”

琳琅轻笑着应道：“好。”

琳琅走后，阿亭在卿哲宇房门口来回走了好几圈才敲门进去，卿哲宇早知她在外面，见她终于进来，笑道：“终于舍得进来看望我这个师兄了。”

阿亭讪笑道：“师兄你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才醒吗。”

卿哲宇佯装不知，问道：“才醒？发生何事了？”

知他是故意的，阿亭难为情道：“师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割手腕把自己弄得虚弱一点好让入梦起点作用将大家救醒嘛。”阿亭羞惭低下头不敢与卿哲宇对视，生怕他笑话自己。

卿哲宇道：“你这法子倒是新颖，万一把命搭上……”

阿亭笑着打断道：“不可能我命大着呢，上回血魔戳了我好几个血窟窿，我事后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卿哲宇忍不住道：“那是——”

他说了一半又停下，阿亭问：“那是什么？”

卿哲宇心道：那是有人不要命把自己灵力源源不断地往你体内输。那日卿哲宇赶到萧府时，如若不是济慈用梵音符阵护住偏院七人的元神，阵内金光护住七人肉/身，符阵内道法金言破除阵内污秽，七人不一定能活下来。要说痊愈的最快的，就是凌青云和眼前的师妹了。

凌青云昏迷不醒时他身上的玉坠一直亮着诡异的红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玉坠与他的身世有关，想必是他父母以免他遭遇不测，留来护他周全的。阿亭本来灵力尚浅，又被血魔重创，若不是济慈想必也不能从血魔一战中生还。

卿哲宇不由想起多年前阿亭闯入禁地，昆仑镜中显现出魔界大肆屠杀仙门子弟的场景。按理说师妹的灵力及才智不足以令天下大乱仙魔两界战火不熄，那昆仑镜中的祸事是否真的由师妹引起？那晚济慈闷声不断给她输送灵力，卿哲宇拦也拦不住，少年起身时站都站不稳，唇色苍白，估计要很长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卿哲宇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祸事因师妹而起，仙魔两界的战火因济慈而生。

“总见你身边有济慈和青云，”卿哲宇道：“他们人呢？”

阿亭道：“济慈看上去有点累回房歇息了，青云去外面给我买杏花酥了。”

卿哲宇笑道：“你这两个师弟对你是挺不错的。”

阿亭笑道：“那倒是，不过我不对他们好他们怎么会对我好，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

“你说的有些道理，”卿哲宇道：“但你不只是来和我说这些吧，想问什么？”

被卿哲宇戳穿心事，阿亭笑了笑，问：“琳琅……”

卿哲宇道：“有人可医，无人能救。”

阿亭困惑道：“师兄这话是何意？”

卿哲宇道：“她只要愿与我们回昆仑虚便有人可医，但她不愿，便无人可救了。”

阿亭道：“她不愿？”

卿哲宇道：“萧旌阳失一魂三魄，将之夺走的血魔元神俱灭，三千世界已无他失的魂魄。琳琅想让我将她炼成萧旌阳失去的魂魄，我自然是不愿的。”

得知这个消息阿亭怔住，久久没说话。

一连几日姑苏城细雨绵延，阿亭好几次站在琳琅门口始终没敲门进去。今日有一老道人登门拜访，询问过后才知是来找琳琅的。阿亭坐在长廊看雨，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去，是老道人和琳琅出来了。

琳琅问：“道长为何帮我？”老道人望着在低洼处淤积起来的小水潭凝神不语。细雨晕开一圈圈涟漪，小青蛙蹲坐在漂浮于小水潭的新叶上，老道人的声音徐徐入耳：“命是你的，不属天地，是去是留，皆在于你的选择。”

阿亭静静听着，直到琳琅与老道人离开。翌日傍晚时分昆仑虚传来祁风已回昆仑的消息，卿哲宇告知众人明日启程回山。入夜，阿亭去琳琅房中找她。灯火摇影，两人相顾而坐，说的不过是寻常道别的话。寥寥几句过后，阿亭沉默良久，低声问：“值得吗？”

琳琅脸色微变，阿亭又道：“前几日/你一直找师兄，昨日忽然没去找，我猜是老道人告诉你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