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济慈。”
凌青云循声看去,来人是一清秀娉婷的女子,她梳着半束半散的随云髻,头戴步摇,插着珠钗玉簪,耳.垂坠着明玉珰,眉若远山,淡远疏雅中又带着些闺阁女子少有的英气,似是不知愁滋味的江湖意气,一双杏目明澈。
她穿着的藕荷色广袖纱裙像是盛开的桃花蒙上一层朦胧的灰纱,清淡柔和,温柔雅致。里边是一袭素白的衣衫,纱裙上系着淡淡縹色的流苏飘带,前襟和后背上点缀精致又不露锋芒的玉石,不显繁琐,倒有些像是韬光养晦的文人。
“不认得了?”阿亭轻笑,笛子从袖中显现,眨眼间的功夫便敲在愣住的凌青云的额上,“是师姐啊。”
凌青云和阿亭不居同一山峰,多年来不曾见过她穿女子的衣物,不施粉黛,清朗干净。今日略染脂粉,绛唇似海棠红,容光妍丽照人,确实是一下子没认出。连在场的向星渝、韩芳摇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济慈和阿亭在竹隐上一同生活,也没见过她华裳落梅妆,只不过她洗头后,发丝全散,坐在在屋子外边,任由晚风吹着。长发快要吹干时,已是星月交辉,她偶尔回头看他,一身轻薄的素色纱裙,月下的容颜清秀干净,淡淡一笑,风起幡动。
阿亭任由薛府的侍女给自己捯饬了一番,她在很久以前是最注重仪容的,后来与济慈在竹隐山居住,山野淸趣,追风逐月,无拘无束,日渐也懒于施粉黛。
“阿亭道长。”
众人同时循声看去,薛敬之随薛衡进来。薛敬之进门看到阿亭时愣住,而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径直坐到韩芳摇身侧。他本想找祁风询问是否查到万魂谷妖邪的行踪,兄长却告诉他祁风等人昨日出城。
阿亭道:“多谢薛大人的盛情款待,等我那些衣服干了便将现在这一身还给大人。”
她头上插的那两只珠钗玉簪,就连她这种不识珠玉的人也能看出是贵重之物,万一弄掉了她可赔不起。还有这一袭锦服华裳,不小心刮烂弄破,可得心疼死,赔不起赔不起。
薛衡笑道:“这些既然给了道长,那便是道长的东西,哪还有还给我一说?况且你与敬之是同门,敬之一路上受你照拂,我这个做兄长的还得向你道一声谢。”
“薛大人你太客气了,”阿亭被薛衡说得心虚,她朝薛敬之飞快地瞥了一眼,他正好抬眼,两人目光遽然撞在一快,她道:“薛、薛师弟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在几年前的仙剑大会上横空出世一举成名,无需我照顾。”语毕,她露出一个饱含虚情假意的笑容。
薛衡忍不住看了看被人当面一通夸赞的薛敬之,他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如常。薛衡莞尔道:“祁风道长托我和你们说在帝京等候即可,你们有何打算?”
万魂谷护法非寻常妖邪,当初济慈在姑苏对战罗刹血魔轻易取胜,究其原因还是几十年前血魔被人毁了大半修为。济慈回想姑苏那夜,韩子婴对卿哲宇说是一名叫“汝鄢”的人将血魔重伤。
身为万魂谷的护法,杀音的修为必定远远在他们一行人之上,她抓获玄门弟子敢明目张胆地在帝京显露行踪,一来是不把各大门派放在眼里,二来很有可能是万魂谷的其他护法与她同行,又或者是在帝京周边,她才敢肆无忌惮地在帝京露面。
祁风等人许是被杀音以外的人引出城外,薛敬之、韩芳摇、向星渝三人面对杀音犹可全身而退,但要兼顾阿亭、凌青云二人,绝非易事。况且杀音绝不可能是只身一人,定有下属追随。
“济慈,”阿亭见济慈走神,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薛大人说今夜城里有灯会,去不去?”
她的眼睛里凝着光,济慈道:“师姐想去吗?”
阿亭连连笑着点头,发现凌青云在听她说话,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一板正经道:“我们此去并非单纯玩乐,灯会是帝京盛事,到处走走看看,说不定能寻到与万魂谷有关的可疑之人,再往能人异士多的茶坊酒肆一打听,或许得到一些线索。”
凌青云兴奋道:“师姐果然是这样想的,我也要和师姐一起去!”
阿亭道:“你问问向星渝去不去。”
“向师兄肯定不会去的,”他扭过头对向星渝道:“向师兄去吗?”
向星渝道:“去。”
韩芳摇笑道:“师姐说得有道理,灯会上人多,确实有可能发现万魂谷妖邪的行迹。敬之也和我们一同去吧?”
薛敬之道:“不去。”
薛衡道:“敬之你不去?”
薛敬之点头。
薛衡笑道:“我以为你想去呢。”
薛敬之不语,韩芳摇道:“祁风师兄他们出城许是找到了万魂谷的妖邪,可万一城中还藏有万魂谷的护法,我们遇上还需敬之你在,以免无辜百姓遭妖人残害。”
薛衡道:“事关重大,敬之你不可推辞,与芳摇他们一同去吧。”
薛敬之无奈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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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色灯光满帝京,不论是达官贵族名门人士的宅邸,还是寻常人家,均布置着各色花灯、五色琉璃。灯市上更不用多说,张灯结彩,香车宝辇隘通衢,热闹非常。遥见缛彩分地,天上星河冷寂,人间光怪陆离,焰火似星落,高楼花灯似月悬。
阿亭和济慈、凌青云本相隔最近,街上人来人往,她回头去寻凌青云、济慈二人时,已不见他们踪迹。薛敬之站在她对面,与他一起的韩芳摇不见人影,想必也是被方才的人潮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