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云愣住：“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

阿亭道：“你快跑啊，边跑边大喊‘师弟们救命啊芳摇敬之救命啊向星渝救命啊济慈师弟救命啊’，他们听到了眨眼就能到，你还愣着干什么？”

好一个他们听到了眨眼就能到。

明明是生死攸关之际正儿八经的事，遇强敌向同门求救也是正常的，偏偏她这么一说，凌青云本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愣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沈妍笑吟吟盯着他们，心想：若是此人也是魔界中人那该有多好，日日有她相伴，不愁没乐子。

“阿亭道长……”沈妍想和阿亭打趣几句，把她拐到万魂谷和她作伴，话没说完却敛了笑意。她凝神端详着出现在阿亭、凌青云身后的济慈，沈知行躲在济慈后边，探头看了她一眼。像是不肯认输似的，他看她也盯着自己看，从济慈后边站了出来，凶狠的样子和初见时一样。

因杀音吩咐过不需她跟着，她这段日子就随处找乐子。那日.她在郊外看见沈妍，觉得这女子貌美，想用她那张脸，本想杀她来着，一时兴起就附在她身上。沈妍的灵.肉承受不住她的灵力蚕食，灵魂被她占据侵蚀，与死无异。

回到沈府，那个叫做锦绣的侍女躺在床.上问她“和王公子见到没有”，她哪里知道什么王公子。道行浅的妖可以探取原主的碎片记忆，道行高深的可以读取原主的全部记忆。她不知是因不屑去知道，只想要这具肉.身这副容貌，在沈府当个凡人女子玩玩，等杀音离开京都就走。

王公子是小姐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连王公子都不知道是谁，锦绣自然怀疑起来。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沈妍一问三不知，被锦绣问得烦了，索性就杀了她。

杀她时有人从门外走过，她走出去一看，是个小孩，也就是沈知行。她关上门尾随其后跟到他的居室，沈知行转身关门时才看见她，眼里写满憎恶，倒有些像她。一个不屑于读取原主记忆，谁知道了就杀了，一个不屑于掩藏自己情绪，全部的厌恶都写在脸上。

沈妍看他锦衣华裳，猜他是沈府的小公子。她笑道：“你这里的下人都去哪了？只点一盏灯怕不怕，要不要姊姊陪你睡？”

沈知行道：“你不是沈妍。”

“你怎知我不是你姊姊？”

沈知行撂下一句：“她才不会这么好心。”

他想关门，沈妍拦住，手握着小孩的手腕，笑道：“我可是你姊姊……”他露出痛苦的神情，倔强地皱着眉。沈妍把他的衣袖往上撩，小孩嫩白如玉藕的手上青紫交加，有些已经结痂了，丑陋得像是蛊里边的毒虫。沈妍暗暗诧异，这才读取了原主的记忆。

原来小孩叫沈知行，是妓.女与沈老爷的孩子。沈妍素来清高，见不得这个父亲的孽种，可他又是沈家唯一的男嗣，她在父亲面前说要把沈知行赶出沈府时，父亲责骂了她几句。沈知行小小年纪也是不肯低头的主，觉得沈府的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看到沈妍也不叫“姊姊”。

沈妍表面上不在意，维持着世家女子的端庄淑雅。有一日父亲命她带沈知行去郊外游玩，沈妍让服侍沈知行的下人先出去，自己的贴身侍女守在外面，独自进沈知行居室。

沈知行看沈妍一直以来都是和颜悦色，犹豫着要不要叫一声“姊姊”，还没叫出口，他就被一头按在下人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的洗脸水里。沈知行不停挣扎，沈妍狞笑道：“孽种，你别以为进了我沈府就能洗清身上的脏，你永远都是妓.女的儿子。以后见到我只用低头喊姊姊就行，别抬头看我，叫人恶心。”

沈知行的眼泪混在洗脸水里，他其实是个内心腼腆的孩子，一直不肯叫沈妍“姊姊”是怕被她讨厌。她对他一直是温柔笑着，和母亲死后一直照顾他的琴妤一样。翌日沈妍有多位友人来府上，沈知行看到她依旧一声不吭，径直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沈妍怒极，锦绣、容玉、珠儿是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侍女，知道自家小姐好面子。沈妍去沈知行卧房，支开下人命锦绣守在外面，其余二人轮流拿着棍子抽打沈知行。小孩倔得很，只要他喊一声“姊姊”就能不被挨打，他偏是不肯开口。日子渐长，身上新伤加旧伤，一碰就疼，服侍他的下人也一一被沈妍支开，他却从未向沈老爷告状。

“你能预知？”

随着记忆的深入，现在的沈妍捕捉到府内的流言。人皆因未知而恐惧，她们与凡人不同，她们本就是因无形而幻化成有形的生灵，探寻生命的未知之地。

沈知行抬眉挑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沈妍轻笑，这小孩有些好玩。她道：“我带你去万魂谷你愿不愿意？万魂谷有可以预见未来的璇玑琴，你预知的能力和昆仑镜有些相像，但你们的都是只能探知未来事件的碎片。你们只能看见冰山一角，而璇玑琴能使你看见整座冰山，如临实境。”

小孩丝毫不为所动，“嘭”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过了些日子，沈府请道士做法，道士让全府的人都得在场。沈妍想吓一吓沈知行，施法让容玉死在众人面前。沈府上下惊慌失措，惟有沈妍、沈知行二人遥遥相望，沈妍勾起唇角笑得轻狂。正是这个笑被沈夫人看了去，发现了沈妍的秘密。女儿喜好与以往截然相反，一直跟随侍候的容玉横死在眼前，她竟然在笑。

沈妍也察觉到了，杀几个下人不至于引起注意，若是杀沈夫人，难免引起玄门弟子的注意，坏了杀音的事。她威胁沈夫人，若是她说出去，便占了沈妍的身，让沈妍永远也醒不过来。这是诓骗沈夫人的，真的沈妍早死了，只余一具温热香.软的肉体。

珠儿是在她和沈知行开玩笑时听见她说“要不要和她去万魂谷”之类的话，自家小姐厌恶沈知行，在他人面前还装装样子，在她、锦绣、容玉的面前，早就不耐烦了。

“你不是小姐……”

话音未落，便死在沈妍和沈知行面前。

一道蓝色剑光直指沈妍，如闪电惊雷，沈妍侧身躲过，踏风而上。听凌青云兴奋喊“这是向师兄的剑”，她和凌青云一并看去，哪有向星渝的影子。她睨向济慈，少年冷得像是幽暗冥府的料峭寒风，不留痕迹地拂过万千以血染就的地狱红花，不带一丝感情。

剑光倏地掉转方向，似鬼魅幽影般阻拦她去路，沈妍与这道剑光打得难解难分，看来对方不想杀她只是在拖延时间。沈妍瞥见扑空而来的几道剑光，这道幽魅般的剑光遽然化作一团黑色炎火，倏忽间如迸裂开来，似是被幽幽黑炎烧毁的樱花，漫天四散，落向沈妍——

最先落下的那几瓣落在沈妍肩上，宛若地狱炎火烧灼，带来钻心的剧痛，就连灵力也在流失。沈妍心中大惊，蓦然想到这怪异的黑炎与魔教四公子之一的韩子婴使的有些相像。

不容她有失神的空档，纷乱飘摇的黑炎之火似樱花一般如雨落，沈妍疾若飘风，忍受住黑炎烧灼的痛苦化作一道白光从黑炎中掠过，白光褪去，沈妍衣服如烈火焚过，零零碎碎。黑炎如羽毛般飘落渐渐隐去，沈妍没喘气的功夫，几道剑光破空而来，她站得不稳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各位道长后会有期，若有缘，下回在京都还能见到，到时好好打一场。”

沈妍无心恋战，要是在这引起骚.动，玄门的人必定越聚越多。惹怒杀音，坏了她的心情可没好果子吃。沈妍又化成一道似白练的白光破空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