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槿禾转身，手绕在脖子后面系遮面的丝巾，和阿亭等人对上视线。这个叫做“槿禾”的女子，在灯会那晚阿亭有见过。因有一缕碎发遮着额头，她的眼睛睁开着，丝巾半掩面，那道骇目惊心狰狞如蜈蚣的疤痕自她的眼下蔓延至右下巴。一张原本秀气的脸，即使没被毁容，也说不上是美人。她忙把丝巾系上，走到隔壁厢房——那正好是阿亭他们观赏楼下歌舞的那间。

凌青云道：“太过分了，竟然欺辱一个女子。”

阿亭道：“来烟花之地的男子，就不会有好人，至少他不会一心一意。”

凌青云道：“可是师姐，难道我们不是好人吗？”

阿亭道：“那就……有九成是朝三暮四的男子吧。”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走进去，槿禾回头看，没想到又是他们。因阿亭没使障眼法，槿禾适才见阿亭觉得面熟，此时再见，恍然想起她两是在灯会那晚见过。只是那日.她着女子衣衫，今日乔装打扮，不辨雌雄。

槿禾为他们煎茶倒水，一众姑娘们随老鸨进来，如她所说，这些姑娘确实貌美如天仙，此刻正对着阿亭他们暗送秋波。济慈、薛敬之、向星渝三人都很冷淡，但各有各的不同。济慈是视作无物的冷淡，薛敬之是鄙夷不屑的冷傲，向星渝是敬而远之的冷酷。

谢长明和韩芳摇稳重一些，手指捏着茶盏，嘴角噙着的笑。江枫不看她们，兀自喝茶，垂眸不语。凌青云被脉脉含情的姑娘们弄得忸怩不安，惟有喜笑如常，对姑娘们道：“各位姊姊妹妹真是九天玄女，叫我这凡夫俗子看了头晕目眩，心旌摇曳。”

活脱脱一个轻薄浪荡子。

凌青云也学着阿亭的样子，正襟危坐，“摇、摇曳，心旌摇曳。”

姑娘们一阵哄笑，阿亭笑道：“姑娘们别笑话我这弟弟，他出家多年，今年忽然顿悟，觉得还是女色好，于是就还俗了。”

姑娘们娇笑着，阿亭知这几人不近女色，又因要向人打听事情，只留了两名女子下来。剩余的姑娘，一步作两步，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他们，对能留下的姊妹暗含艳羡，最后一个关上门时，别有深意地望了一圈。

阿亭让留下的两名姑娘做她与凌青云的中间，先是问名字、从何处来、芳龄这些琐碎的，渐渐绕到听雨楼名妓上。阿亭道：“如烟姑娘来之前，是否还有一个叫做琴妤的花魁？”

莺歌、燕舞两位姑娘互看一眼，阿亭怕她们有所察觉，移开话题，笑道：“琴妤和如烟姑娘比起来，哪个美一些？”

“当然是如烟姑娘美，听见过盛宣和的那些大人说，如烟姑娘和盛宣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年纪不同，都以为如烟姑娘是盛宣和的转世呢。”

阿亭问：“如烟姑娘多大？”

“十七，盛宣和死时好像也是十七岁。”

“真是红颜薄命，不过我听说盛宣和娇蛮跋扈目中无人，当年一位公子倾慕她，她看不顺眼，就命人斫去那公子的一根手指头，真是心狠手辣，没人敢惹她。”

“我也听说过，她好像还被上官斐大人退过婚呢！”

“盛宣和的兄长倒是温文尔雅，然而……”

“什么？”

“我听一位大人说过一桩盛宣和的兄长的怪闻，他年幼时死而复生，长大后样貌与盛大人盛夫人都不像……”

莺歌、燕舞对盛府旧闻娓娓而谈，阿亭想把话引到琴妤的事情，心中措辞后欲开口，听济慈道：“桃花江有水莽鬼害人，可是琴妤？”

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阿亭一时愣住。

莺歌娇俏的脸上染上一朵红云，她道：“鸨母有请道士做法，道士说是琴妤姊姊死后化厉鬼报仇。说来也奇怪，她是投湖自尽，要找谁报仇呢？死的那三人，依照死的顺序，墙上都用血涂了捌、柒、陆这几个字。”

阿亭没想到她两竟如此配合，惊讶之余，问：“捌、柒、陆，难不成她想杀八个人？现在杀了三个，还差五个……”

“我们也是这样猜的，可后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阿亭想追问琴妤自尽前的事情，听得一阵嘈杂喧闹声，隔壁传来一声：“如烟姑娘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盛宣和：我永远都活在别人对话里

阿亭：说好套路得人心，你却偏偏焗了油

济慈：……我是看你半天都问不出一句话来

凌青云：好紧张，好多小姐姐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