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亭在混沌中悠悠醒转,迷蒙的双眼缓缓张开,怔怔地望着前方——手臂粗细的铁柱俨如铁面无私的判官一根根立在那里,肃穆庄严。这是哪里?地牢?阿亭爬了起来,她的头像是被棍子恶狠狠砸了一记隐隐作痛。她回想着失去意识的时候,当时有一个青衣女子出现在妖雾里边,从那些妖怪毕恭毕敬地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看,青衣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按理说她在一众玄门弟子中毫不起眼,青衣女子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
种种疑惑盘旋在阿亭脑海里,她的右手习惯性地抓了抓,掌心空无一物。阿亭找遍全身,四处张望,哪里都没有玉笛的影子。难道是遗失在阴城了?入梦笛曾是万魂谷圣物,阴城又是万魂谷的地方,难道说……青衣女子是为了这把笛子才抓她的?
话说回来,她失去意识多久了?济慈、青云他们在阴城里怎样了?
阿亭两手抓着冰凉的铁柱,把脸夹在两根柱子中间,眼珠子来回转动:“有没有玄门弟子被关在这里?我是昆仑虚弟子,刚被妖怪抓进来的!”
无人回应。
青色鬼火映照着阒然无声的幽暗走廊,阿亭隐约听见铁链的声音,难不成是这里的犯人?阿亭侧耳聆听,那铁链声由远至近,陡然间又没了声响。是敌是友?
“阿亭。”
一只冰冷的手蓦地搭上阿亭右肩,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令阿亭顿时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直跳。阿亭颤抖着身子徐徐回头——这是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朱红的蔻丹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异常鲜艳。
阿亭的左耳边有人轻轻吹气,那人低笑道:“阿亭道长,我在这里。”
阿亭迅速看去,一张莹白的人脸赫然入目,整个牢房里充斥着女鬼银铃般的笑声,连走廊上也回荡着这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啊——!啊啊——!!!”惊慌失措的阿亭不断挥动着双手抵挡身前的女鬼,厉声喊道:“女侠饶命!等我逃出去一定给你上香!你告诉我杀你的仇人是谁我绝对叫我的师兄师弟帮忙给你报仇雪恨!女鬼美人饶命!”
阿亭蹲在角落,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双手仍旧和空气做着斗争。
阿亭身前的女子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半晌后阿亭发觉女鬼还没拿她怎样,于是壮着胆子从缝隙里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在帝京沈府遇见的沈妍!
沈妍笑吟吟道:“阿亭道长,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沈妍?”阿亭一脸困惑:“你是看守我的狱卒?”
沈妍心道:难不成在她心中女鬼都比我恐怖?她挑了挑眉,勾唇笑道:“我说阿亭道长呀……”她低笑着拖长了尾音,戏笑道:“你见过哪个狱卒和犯人同住一间牢房?”
“也不是不可以,”阿亭直言不讳:“我又打不过你。”
沈妍听了忍俊不禁,她道:“这也说得通,不过我就是被关在这灵狱里面了,拜你们所赐呢。”
“我们?”
“你们在帝京不是把杀音杀了吗?”沈妍神情阴冷起来,她冷道:“我本想把那个入了魔道的峨眉弟子抓回万魂谷,谁料她吃了杀音尸体得到了杀音的部分灵力,被她逃走了。我不能复命,自然就被关了起来咯。”
阿亭道:“你不会逃走吗?”
沈妍道:“逃得去哪里?天涯海角,青绾总会抓到我,到那时就不是关入灵狱这么简单了,各种酷刑排队等着呢。”
阿亭道:“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想不到也有老实的时候。”
“我做了什么坏事?”
“你在帝京杀了人……”
“哦……”沈妍醒悟过来,却丝毫没有罪恶感:“那还算杀得少的,我已经很收敛了。”她神情坦荡,接着说道:“阿亭道长,你是玄门中人,自然认为与正道相背而驰的是恶。万物有灵,鱼鹰猎鱼,饿虎擒羊,天地伊始便是如此,难道仅仅因为我猎食人心,我就是恶?那猎鱼的鱼鹰、擒羊的狮虎、食兔的狐狸,它们都是恶吗?善恶难道不都是你们人、你们这些自诩天地正义的名门正派定义的?”
“世间的人,自私自利,虚伪至极。同样是生命,他们自打出生便是以“人”的样子,傲慢自负,看到妖怪便喊打喊杀,他们不过是容不下和自己不一样的生命罢了。”沈妍道:“令人发笑的是,世间的人不止是看轻化成.人形的灵魅,他们还彼此看轻,富人轻视平民,贵族藐视富人,他们彼此算计,披着人皮干着肮脏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