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姁进南屋,刘季也尾随进来。
他见娥姁放下菜刀,沉脸走向婚床,坐在床沿上。本来想质问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满脸赔笑,“县令公子都娶不到的女人,我刘季却娶进了门。真不知道,怎么报答岳父大人的这份知遇之恩。等我刘季哪天飞黄腾达了,一定好好感谢岳父,谢谢他把这么贤惠通达美貌如花的女儿嫁给了我。”
娥姁抬眸瞧瞧窗外,苦笑,“你是该好好谢谢我爹!要不是他老人家青睐你,硬是把我许配给你,我娥姁怎么可能进你刘家的门?”
刘季走过来,坐在娥姁身侧,“这么说,青睐我的人是岳父,不是你?”思忖了一下,又追问了一句,“县令公子,才是你娥姁青睐的人吧?”
娥姁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瞎话?”
刘季笑笑,无赖地,“当然是真话啊!”
娥姁哼了一声,反问,“如果你是我,你是愿意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相貌般配的翩翩佳公子,还是愿意嫁给一个一天只能吃两餐饭、比你大十五岁的老男人?”
刘季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晦暗,“我懂了!”顿了一下,又问,“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嫁给我,不嫁给你心目中的翩翩佳公子呢?”见娥姁不说话,遂自嘲地说道,“我知道了,是因为拗不过你爹。父母之命不可违,不得不嫁给我!”
娥姁剜了他一眼,娇嗔,“自作聪明!”
刘季有些不解,“哦?难道不是这样?”
娥姁叹息了一声,“拗不过我爹,只是其一。”
刘季斜着眼睛,玩味儿地看着娥姁,“那其二呢?”
娥姁看向刘季,眼神纯正,“报恩!”
刘季呵呵笑了笑,讪讪地,“我记得,我替你们吕家打跑那帮恶霸前,你已经默许了这门亲事。那个时候,你可不需要报恩!”
娥姁目光悠远,变得迷离起来。她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从单父县逃亡那天的一幕,“你记得不记得,在泗水亭门外,有一群恶人,追赶一辆马车的事儿?”
刘季歪着脑袋想想,似乎有印象,“好像,有那么回事儿!”眼眸里闪过一丝了悟之色,“你是说,那天,你就坐在马车里?”见娥姁点头,“这么巧?”
娥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或许,这就是天意。”感慨之余,叙述起逃亡的往事,“因为我爹算出那个恶霸有命案在身,一边稳住他,一边到县衙举报。本以为这样做,会为地方除去一个大祸害。没想到,单父县县令受贿,出卖了我父亲。我们一家人从单父县逃离,恶霸带着人紧紧追赶。二哥驾车,载着妻儿和爹娘在前面。大哥驾车载着妻儿和我们姐妹三人在后面。眼看着,就要被他们追上。大嫂绝望到要跳车,三妹吓得直哭。当时,我也绝望了。以为,一定会命丧荒郊野外。没想到,你出现了。你拦住了那些恶人,我们兄弟姐妹以及两个侄子才得以逃生……”
说起这件事,心里依然很恐慌。
那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回响。
刘季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施恩不图报,我也没想到,就那么一点点小事儿,居然换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呵呵一下,“看起来,老天爷待我不薄啊!”瞧瞧娥姁,“这么说,第一眼看见我,你就认出来了?所以,才决定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娥姁摇摇头,“当时,我坐在车里,轿帘遮掩,车子又跑得快,根本就没看清楚你的脸。我只看见,一个身穿小吏官服身高八尺的男人,替我们拦住了那些恶霸。我之所以能认出你,是因为你的声音。”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学着刘季的强调,“哟呵,这是谁啊?敢在泗水亭撒野,是不是舒服日子过腻歪了,想去尝尝吃牢饭当苦役的滋味儿啊?别说,我这儿去送徭役,还正缺几个人头呢。要不,你们几个凑个数?”
刘季闻言,哈哈笑起来,“好像,是这么说的!”瞧瞧娥姁,称赞,“你记性真好,学得一个字都不错。”笑过之后,醋海泛滥,“哎,一想起你是因为报恩才嫁给我,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娥姁见刘季醋意大发,心下不忍,安抚,“父母之命也好,报恩也罢。既入你刘家的门,我娥姁便生是你们刘家的人,死是你们刘家的鬼。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做你的贤内助……”
刘季似乎还有些不安,“那你,心里还装着他吗?”
娥姁摇摇头,真诚地,“既无缘成眷属,装着又何用?从上花轿那一刻起,我就将他当成姐夫了。从此,我与他只有亲戚之谊,再无男女之情。”
刘季搂着娥姁,内心感动,“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心里虽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酸,因为好面子,刘季也不想再表现出来。他是男人,应该相信自己妻子,相信她能恪守妇道,与不该来往的人保持距离。
娥姁扭脸,看着刘季,“你们是连襟,总有碰见的机会。以后在吕家遇见他,最好以礼相待。若动不动就刀枪相见,伤亲戚情分不说,我和姐姐也左右为难。”
刘季嘴角微牵,露出一抹苦笑,“我倒是想跟他好好相处,只怕他不肯啊!他觉得我夺人之美,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他若再惦记我女人,我也决不会由着他胡来。”
娥姁摇摇头,“他的性子,一向很温和。气头上,行为也许会过激一些儿。等过几天,气儿消了,应该不会再胡来的。不管怎么样,你对他尽量尊重些儿。省得,惹出是非。”
刘季倪了娥姁一眼,噘着嘴,“你好像很了解他,也很在乎他。”
娥姁拍了刘季一巴掌,娇嗔,“傻瓜,我是怕他对付你,才让你别招惹他。毕竟,人家是县令公子,你刘季一个小小的泗水亭亭长,惹得起县令吗?”
刘季闻言,方才笑了,“原来,娘子是在乎我啊!只可惜,男人的心思,女人不懂。就算我夹着尾巴做人,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不信,走着瞧。只要有整治我的机会,他保准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