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慕容云中毒。
白玦从肃王那借的血岩,让慕容云醒来后整日蔫蔫的,白玦身边的神医只顾着给她吊着精神,谁也未曾想到,他给慕容云开的药方,会被慕容云最亲亲的姐姐慕容华动了手脚。
慕容沁仔细看了药方,那药方上并未记入这味药,如果不是她细心看了药渣,根本无从查证。
而且这味药,从不常见,如果不是慕容沁前世见过,她也不会认得。
这药来自雪国。名叫曼陀罗。
是一种慢性药,常年服用,可使人产生幻觉和依赖,主要表现症状是咳喘。
常年服用曼陀罗,人会像一具行尸走肉,双眼无神,慢慢死去。
当年慕容华嫉妒白玦对慕容云过好,嫉妒她这个长姐过的没有亲妹妹舒坦,所以,才会在慕容云的药里动手脚。
至亲之人下毒,谁也不会想到她身上。
慕容沁回头看了一眼醇亲王妃,有些担忧欲言又止。
王妃仿佛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沁儿,你且告诉我,能否救我儿。”
慕容沁放下手里的东西,开了药方,下人匆忙煎药。
等药端上来,慕容沁瞧着世子喝下后,昏昏睡去,这才解释说道,“世子可曾去过雪国?”
王妃双眼木讷,“那年王爷曾为了两国之邦,曾带着世子去过一次雪国。”
蓝琪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率性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提起雪国,”
慕容沁眉心动了动,她心疼王妃,自己的孩子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竟然还以为是喘疾。
这也不能全怪王妃粗心,毕竟她上次给世子掌脉,也并未查出端倪,可以看出那背后下毒之人多么谨慎。
如果不是这次曼陀楼事件,她也并没有发现世子中毒。
蓝琪郡主大惊,“什么?你们是说,哥哥这么多年都被人下了毒,而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慕容沁点点头,“曼陀罗生长在雪国,显然是数年前便被人下毒,这位神医,可知下落?万万不能让他跑了,否则我们如何拿到解药。”
醇亲王妃自是点头,手里捏着令牌交给身边信任的婆子,主仆二人交代两句,那婆子便拿着令牌而去。
蓝琪郡主看出慕容沁脸上担忧的表情,说道,“姐姐放心,常离姑姑是我母亲的奶娘,不必担心。眼下哥哥如何?”
慕容沁扫了一眼面色潮红已经睡下的世子,“曼陀罗的解药只有雪国皇宫有,眼下我只能用其他去毒性的药物为世子解毒,在解药拿回来之前,只能继续给世子服用曼陀罗,否则一旦停药,世子便活不成了,”
蓝琪听到这番话,气得眼泪直流,“我去告诉父王,”
慕容沁急忙拉住她的手,“还不是时候,这时候莫要打草惊蛇。”
蓝琪大惊,急忙甩开慕容沁的手,“姐姐你是怀疑父王?”
慕容沁站起身抓住蓝琪,摇头解释,“我怎么敢怀疑醇亲王,这件事毕竟事大事,关系两国友谊,切勿声张。”
一声短促的咳嗽声,惊到了二人,世子醒了过来,“蓝琪,听沁小姐的话,”
蓝琪心急如焚,急的直跺脚,“哥哥,我是心疼你,如果父王知道你中毒,一定可以派人去雪国求药。”
世子摇头,“这件事不能让父亲知道。”
没错,这件事的确不能让醇亲王知道。
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先不说世子能不能被治好。
就那曼陀罗的解药,慕容沁见都没见过,倘若能治好世子,皆大欢喜。
倘若不能,醇亲王府后院姬妾成群,出了嫡亲的世子,庶子还有一大堆,况且世子也并不是长子。
如果不是醇亲王妃尊贵的娘家撑腰,当年王爷是要让长子做世子的。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王府后院跟后宫无差。
醇亲王是皇帝最小的弟弟,如今也有四十。
醇亲王年轻的时候貌比潘安,更好女色,生的儿子个个长相出众,身边的姨娘侍妾容貌个个出挑。
想必醇亲王妃在后院也并不好过。
所以,世子中毒也好,病危也罢,绝对不能外传。
蓝琪思想单纯,自然想不到这些。
“沁小姐,以后还要多麻烦你,我在这里先谢过你。”
见世子要起身,慕容沁急忙上前将其按压躺回,“上次你帮我的事,你都没放在心上,眼下你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有醇亲王妃这层关系在这,不必这般。你且好生养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世子干咳几声,缓这串了两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你就是想在侯府安稳度日,你如今小小年纪却要担待这许多,我哪里敢堂而皇之悠然自在,你和蓝琪一般年纪,她还整日跟母亲撒娇,你又...”
说着,有咳嗽起来。
他要说什么,慕容沁能明白,不过是都是十几岁的女儿,都是撒娇的年龄,人家蓝琪潇洒自在,她却整日被庶母欺负,家中兄弟姐妹一个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游走在各府之间为自己筹谋前路。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呢。
如果是前世的慕容沁听到这番话,必然要哭一哭,毕竟这些心疼自己的体己话,她可从来没听过。
只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十四岁的女子,慕容沁淡然一笑,“世子关心,沁儿记下了,在沁儿心里已经把王妃当成亲生母亲,蓝琪是亲妹妹看待,世子在沁儿心里自然也是亲哥哥,兄长有事,妹妹自然要挑起担子,照顾母亲,呵护妹妹,你放心就是。”
这番话,她说的真切,她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醇亲王妃和她无缘无故,喜欢她亲近她,全凭上次她救了她。
但是王妃完全可以不再搭理她,毕竟她在侯府是个极其没有地位的孩子,即便恰巧被封了县主,那也不过是因为她够幸运。
但是她的倒霉事也多,王妃却经常让她过府,意思是让侯府后院那些夫人,薛氏看看,如今的慕容沁早已不是她想欺负便可以欺负的孩子。
这些事,慕容沁从不过多思量,她怕自己深陷这样的感情里,她怕自己有羁绊。
眼下的她还并不明白,有些事她无力改变,有些人加诸在她身上的感情,她用命也还不起。
外面有下人来报,说是肃王有事要见慕容沁。
这才离开了醇亲王府。
俩人在小路旁的马车上,客套两句,肃王切入正题,“白玦的药方被薛振偷走立功,他可有什么反应?”
慕容沁撇撇嘴,“他能有什么反应,就算再愤怒,也不敢表现出来,现在忙着要成亲了。”
肃王认真的看着慕容沁,“薛家现在正在风头上,你遇事要小心,听说薛振...”
“我做的。”
肃王眉头一抖,“你一个小丫头,怎么...”
怎么竟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再说,还是那关键的地方......
肃王很想絮叨,可慕容沁没给他机会,“前一阵子你说有个神医来上京,你可知道他下落,我想见他。”
肃王收话收的太猛差点咬到舌头,“人已出城,这时候恐怕到了边关了。你为什么要见他。”
“世子中毒,跟他跑不了关系,你帮我把人抓回来。”慕容沁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人少,正是下车的好时候,“人抓到来侯府通知我。我先走了。”
肃王快速的去抓慕容沁,慕容沁身材瘦小,动作又灵敏,没抓到她手臂,倒是抓到了她的裙摆,一人在里面伸长了胳膊,一人被力道卡在门口,样子有些奇怪,肃王脱口而出,“你许我什么好处。”
慕容沁一楞,转身愕然的盯着肃王,“你一堂堂王爷,让我一个侯府小姐许你好处?”
肃王话说的太快,本是不想让慕容沁这么快就走,可说出口的话偏偏成了这句,慕容沁根本就没看出肃王的小心思,傻愣愣的问,“祖母说夏季的裙子要做好了,不如我送你两套。”
说罢,扯开肃王的手,跳下马车,快速的进了侯府后门。
等肃王反应过来她在嘲讽他,人都不见了。
风觉站在风里,他是个小人精,自然什么都看明白了。
怕是他亲爱的肃王殿下好容易抽空有时间了来见见慕容沁,结果人家三言两语就不耐烦跑了。
风觉挑挑眉,摸了摸鼻子,替自家殿下尴尬,也不敢上车,也不敢说话。
直到里面肃王低吼,“还不走。”
风觉这才跳上马车嘟囔着,“你想见沁小姐,就想办法留住人家,自己没本事,还来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