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二月,新的“四军八卿”名单出炉:
中军将:栾书中军佐:中行偃
上军将:韩厥上军佐:智罃
下军将:魏(吕)相(新)下军佐:士匄
新军将:士鲂(新)新军佐:魏颉(新)
与上一份名单相比,前两名不变,三、四名顺位升迁,第六名士匄不变。新进三人,魏氏占据两席,士氏新增一席。
吕相即魏相,就是挥笔写就千古佳作《吕相绝秦》的大才子。至于魏颉,后面详细介绍。
士鲂是士匄的叔叔,入仕多年,老成持重,被栾书派去迎立新君。此次出使,他沉稳谦和,独挡大任的一面,给新君留下深刻印象,故此被看重。再者,士氏历来与各卿族相处融洽,不好挑事寻衅,士会士燮父子又都是德才兼备的国家栋梁,在朝中颇有威望。所以,士氏占据两席情有可原。
魏氏出现在卿族名单是六十年来头一回,而且一入围就能斩获两席,值得为此隆重介绍这位新科卿家。
曾记否,当年陪同公子重耳流亡十九年的“五贤士”?他们分别是狐偃、赵衰、先轸、贾佗、魏犨。
魏犨,成为魏氏家族进入我们视野的第一人。文公始设“三军六卿”,按理说,作为共难之臣,应该加官晋爵才是。当年,魏犨只是一名小小的车右,不能同足智多谋安邦定国的狐偃、赵衰比肩。可是,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文公宽厚仁义,为何独独没有得到重用他?
首先,魏犨是一介武夫,文公执政,要的是治理国家的人才,显然他的才能无法匹配。
其次,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为此还差点被杀,保住脑袋算是他的造化。
当年,文公一行流亡到曹国,时任国君曹共公对他们很是轻蔑无礼。曹国有名贤大夫名叫僖负羁,娶了位贤妻。得知一行人的遭遇后,他的妻子很快意识到,这些人绝非等闲。如此艰险的条件,仍不离不弃,可见他们追随的主人,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很有可能回晋国登大位。
曹君如此怠慢,一旦对方得志,定会寻机报复。于是,她提醒丈夫,对文公一行,务必备加礼遇,以便将来有路可退。僖负羁以为言之有理,便主动给一行人送去好吃好喝的,顺带还赠送了一块璧玉,放置在食物器具之下。文公命人接过食物却回绝了宝贝,然而,这份尊重礼遇文公一直铭记在心。
不出这位深谋远虑的贤妻所料,文公回国执政后,很快就施展报复。他命贾佗和魏犨率兵攻打曹国。行军前,文公写信给到僖负羁,要他在门庭做好标记,大军到时,绝不侵扰。并且,文公也将此事交待贾佗和魏犨,要他二人务必仔细辨认,保护自己的恩人家宅平安。
谁知,两人嘴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却故意纵火,致使僖负羁全族葬身火海。
二人为何如此?只因为归国后,狐偃、赵衰、先轸都受到重用,二人却被冷落一旁。三人才华横溢,二人也自愧不如。可是,眼看栾枝、胥臣等人并未在陪同流亡之列,也被提升入卿,二人难免怨恨。于是便趁机作乱,发泄不满。
二人此举无异于将文公陷于不义,听闻此事,文公大怒,下令抓捕二人。谁知二人出征都受了伤,文公一时心软,于是下令说,伤重的直接杀了,轻的就算了。贾佗不好彩,受了重伤,被补了一刀毙命。魏犨则是轻伤,休养之后就没事了,算是捡回一条命。命虽有幸还在,魏氏子弟的前途却因此暗淡无光,始终得不到国君垂青。
魏犨的族弟魏寿余和魏犨不同,兄长是莽夫,他却是个智谋深远的人。灵公朝时,魏寿余任大夫,智迎士会,他可是功不可没,归来后还被赵盾嘉奖。其子魏锜在“鄢陵之战”中虽中箭身亡,然射伤楚共王却是大功一件。孙子魏(吕)相博学多才,一枝笔冠绝文坛,更是魏氏一荣。所以,魏相入卿,可谓是众望所归。
魏犨膝下有二子,嫡长子魏悼子英年早逝,庶子魏颗便接替哥哥,暂代家族继承人。魏颗的长子,名叫魏颉。
至于魏颉为何得入卿,还得从父亲魏颗说起。
公元前594年,潞国权臣鄷舒杀害潞国夫人即晋景公的姐姐,弄瞎了潞国国君的眼睛。于是,景公派时任中军将荀林父出兵灭潞。鄷舒逃往卫国,卫国国君不敢收留,将他押送回晋国,最终被晋国杀死。
此役不久,晋景公在稷地集结演练军队。之后,景公又领着军队向东北挺进,目的是要完成两件事。其一,潞氏是狄国一支,既然被晋国灭了,必定要勘定它的疆界,以便在此设定标记派驻军士守卫;其二,潞氏发展壮大时曾将黎国灭了,景公要帮黎国复国。
一直虎视眈眈的秦国,听闻晋国国君领兵东去,忽然发动偷袭,悄悄进入晋国境内。景公知悉后,率军迅速往西,双方在辅氏相遇,爆发战斗,史称“辅氏之役”。
秦军预谋在先,准备充分。晋军长途奔袭,军士疲惫,自然落了下风。秦军营中有一猛将叫杜回,此人不用车马,不用队列摆阵,仅凭一己之力便能下砍马足,上劈甲将,神勇无比。他一出手,晋国军士个个闻风丧胆,一筹莫展。
魏颗从小跟着父亲习武,一身是胆,武艺精湛。在此生死危机的关头,他主动请缨,单挑杜回。他将杜回诱到一处地势险要,杂草丛生的山坡,想要利用地势,找出对方的破绽。无奈对方神勇,一时难以突破。正斗得难分难解之际,杜回忽然摔了一跤,当场就被魏颗拿下。秦军闻之士气萎顿,晋军则士气大振,最终大胜秦军而归。
“辅氏之役”的胜利,挫败了秦国东进的阴谋。这是三年前“邲之战”输给楚国之后,晋军与大国对阵取得的一次重大的,鼓舞人心的胜利。这次胜利大大提升了晋国上下的士气,其意义远远超越战役本身,魏颗之功不可谓不大。
凯旋之后,晋景公下令,封魏颗于令狐,其后代以祖上封地为姓,称令狐氏。孙周感念此事,故令其子魏颉入卿,以旌其父之功。
关于魏颗,有个流传至今的成语与他有关,请容在下再唠叨几句。
获胜当晚,魏颗梦到一位老人。老人声称,杜回被绊倒乃是他的杰作。战场上,杜回无端端跌倒,魏颗早有怀疑,于是请老人告知,为何要助他一臂之力。老人说,因为魏颗善待他的女儿,他心存感激,特结草相助。他还说,魏氏的后代子孙,必定贵为王候。
原来,魏颗的父亲魏犨生前有一名爱妾,没有生养。父亲曾叮嘱过魏颗,说是自己死后,要给这名女子选个良配。等到病危时,却又改口,要将此女子与他陪葬,否则九泉之下太过孤单。
父亲走后,魏颗并未将女子殉葬,而是安排出嫁。家人不解,责怪他不遵从父亲的临终嘱托。魏颗解释说,父亲前后有两种叮嘱,病重时神智不清,不必遵循。他遵照的是父亲清醒时的吩咐,并没有违背父亲的意愿。
后世,人们形容一个人感恩图报,常用成语“结草衔环”表示,这就是“结草”的典故。
魏氏先祖是周天子公族,姬姓,魏氏入卿,公族势力陡然增强。
综合这份名单来看,卿族分布归纳如下:
晋国公室:两席(栾书、韩厥)
周朝公族:四席(中行偃、智罃、魏相、魏颉)
其余卿族:两席(士匄、士鲂)
综上,八卿由栾、韩、中行、智、魏、士六个家族组成,公族占据六卿,分别由五个家族担任。跟郤氏被灭后相比,公族势力可说是绝地反击,满血复活。
除八卿之外,其余职位也大量引入公族,祁氏和羊舌氏的加入便是孙周的神来之笔。
祁氏是姬姓,因食邑于祁,遂为祁氏。羊舌氏也是姬姓,是晋国公室后裔,因食邑于羊舌邑,以此为氏。
祁奚被任命为中军尉。军尉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军卿(即六卿),居军中大夫之首。中军尉顾名思义即为中军的军尉,中军又是四军中地位最高的,中军尉的地位可见一斑。
据相关资料记载,晋军尉职掌范围很广,包括考核军士,选拔人才,治甲兵,明鼓旗等等。最重要最核心职能,则是管理军纪。
中军尉还可设佐官,孙周又将羊舌职任命为中军尉佐。中军尉佐是中军尉的副手,除了辅佐中军尉处理事务之外,作战时还担任中军佐的驭手。
祁氏和羊舌氏都是公族,从前都不被重用。如今一下便进入中军,而且在大夫中地位分列一二,对于公族意义非凡。
除此之外,司马由魏悼子的儿子魏绛担任,他是魏颉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