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士匄想了想又道:“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暂且忍耐吧。”
“这就对了。”想了想,中行偃问道:“不知贵公子是怎么回来的?”
“多亏犬子随机应变,赢得秦国国君的好感。秦君找了个机会,向我国君求情,还派人将他送回。如此一来,职位爵位都不变。否则——”说着,士匄长叹一声。
大夫擅自逃往他国,一走便是有家不得归。如无特赦,就算归来,也不可能官复原职。士鞅是士匄的嫡子,士氏家族继承人。如果因此失去继承权,对士氏是一大损失。
“那就好。”中行偃点点头,“这是贵公子的造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必定光宗耀祖,前程似锦。”
“多谢兄长吉言!”士匄的表情缓和下来,展露一丝微笑。
“也不知怎么了,这一年诸事都不顺。”中行偃说道:“明明已到秦国境内,人马却中了毒。接着有人不听将令,擅自离去。不交战也就算了,撤退便是。偏偏有人不愿走,还战死沙场。这一死,还惹下无端的是非麻烦,唉......”
“当日我镇守国中,不得亲眼目睹。栾黡的脾气一向耿直,只是没想到,上了战场也如此蛮不讲理,完全不顾全大局。实在是令在下失望透顶。”士匄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士匄对自己的女婿非常了解,却没料到他会一走了之。
“不把我这个中军元帅放在眼里就算了,岳父泰山,他竟不留三分薄面,真是不可理喻。”事过境迁,中行偃说的是云淡风轻,当时却是火冒三丈。
“士鞅是他的妻弟,怎能以性命威逼?简直岂有此理。”说到这,士匄气不打一处来。
士鞅平安归来是怎么回事?为何又跟栾黡扯上关联?
原来,“迁延之役”还有个尾巴没有提及——
当日,栾黡的弟弟栾针和士匄的儿子士鞅,都在参战队伍之列。两人年纪相仿,性格投契,出征又编在一军。听闻要退兵,两人甘心。想想好歹来了一趟,怎么也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于是不顾军令,带领手下人马冲向秦军大营。
一番厮杀,过足了瘾,本欲见好就收,准备掉头。不想栾针遭遇对方猛将,力不能胜,死在对方枪下。士鞅走了狗屎运,一路未遇劲敌,斩杀几只小虾后,匆匆赶回,完好无损的归队。
听闻噩耗,栾黡悲愤交加。他杀到士府,冲着老丈人破口大骂。说是士鞅怂恿弟弟偷袭秦军,弟弟战死,士鞅却毫发未伤。弟弟之死,全赖士鞅。是士鞅将弟弟送入险境,非要他抵命不可。他还威胁老丈人,务必限期交出士鞅,否则绝不罢休。
栾黡骁勇能战,以一敌十,一根真肠子,向来说到做到。他既撂下狠话,定会贯彻到底。士匄耐心劝解,努力安抚,都无济于事。无奈之下,只得命士鞅连夜收拾行装,逃往秦国。
士鞅在秦国羁留三月,最近才得归家。
女婿是半子,儿子则是心头肉。两者利益冲突,前者毕竟不是血脉相连,天平自然会偏向后者。再说了,征战沙场,生死存亡岂能事先预料?亲兄弟上战场都可能生死各归,敌人的刀枪又不分亲疏。谁保你家儿完好,他家儿不受伤?
栾黡的要求,无理之至。实属撒泼耍赖蛮不讲理,任谁听了都不高兴。何况士家非等闲之家,人才辈出,世代精通刑法典狱,凡事都爱讲个“理”。偏偏栾黡是个毛躁的莽夫,讲不通理。真正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还不算,还要性命相逼,你说气不气人?
“千万不要动气。就当意外受伤,伤口治愈就好。”中行偃虽恨栾黡,在士匄面前,措辞仍然小心,毕竟人家是翁婿。
“就当是被恶犬咬了一口,自认倒霉。”士匄下决心不再搭理栾黡。当初也不知是哪知眼睛迷糊了,竟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真是引狼入室。
“别只顾着说不痛快的事,否则越说越窝火。”中行偃看向厅堂几案上摆放的一块巨石,仔细打量,说道:“灵石之上,似乎是鸳鸯戏水,浑然天成,栩栩如生,妙哉——”
“那是……”说到心爱之物,士匄滔滔不绝。
两个分别被属下、女婿气得不轻的中军将、佐,发完一通牢骚后,感情更好了。毕竟,招惹他们的是同一人。仅凭这一点,足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何况,还有士匄谦让年长的中行偃在先。中行氏跟士氏的盟约,由两人开始,正式缔结。
从此以后,中行氏和士氏共同进退,做下不少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