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爹不会骗我...”

“可你也在骗他，不是么？”张煜趁机抽出孟玥衣襟内的东西，是一块木牌，上面清晰地写着“孟玥”字样。

“那天早上，你把它从窗外收回了吧。”

“还...还给我...”孟玥乞求道。

“还给你？还给你的是这木牌，还是你做的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同甘共苦的邻里为什么对木牌视而不见，还是说，是他们每夜叩击这块木牌。”

“他们说不能无偿救济...”

“一次多少钱？”

“二百文...或者半筐鸡蛋...”

“阿黄买了多少钱？”

“八...八两银子...”

“一个女孩一生的尊严不及四十分之一头牛的价值吗...”张煜咬着牙，转身抽了孟玥一耳光。

“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失去尊严，对你意味着什么么？”

张煜回想起前世的非议，短短的十八年人生里，始终充斥着对他身世的鄙视和谩骂，他明白那种被孤立的无力感是什么滋味...也正因如此，他不想任何人再误入歧途。

孟玥嗫喏着，捂着被抽红的脸颊。

“我...我当然知道，但等我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身体表面的污秽可以洗净抹去，但那些丑陋的记忆已经刻进了身体...我也不想成为现在这样...但为了活着...只能...”

还未说完，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啊...”孟玥痛苦的叫声在田野上空回荡。

“蠢到无可救药。”张煜心中的气焰无法平息。“凭什么别人家一家四五口人指望一个男人劳作就能养活，你却还需要这种事维持生计...嗯？看着这片荒地你难道想不通吗？孟当在干嘛？钱都去哪里了！”

“爹...”孟玥记得爹曾说过，他找到了生财之路，虽然有些风险，但用不了多久就能挣大钱，让他们父女俩过上好日子。

张煜：“如果不种地的话，凭借赌场和你织布的钱应该能够养家才对。”

“爹说去做生意了...”

“他能做的生意，恐怕只是和骰盅打交道吧。”

“爹...骗了我么...”孟玥怔怔地看向远方，那边的麦田里，一位妇人提着饭盒，汉子放下锄头，坐在田垄上歇息，与妇人有说有笑的；他们的孩子在田中扑着蝴蝶，一不小心踩在秧苗上，惹来妇人一阵谩骂。

“还记得那两个挟持孟当的人么？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孟当欠了赌场一笔巨款，时限是七天偿还。所以他才对我的魄璃动了邪念，趁我熟睡时，将它从我身边带走。”

孟玥眼中噙着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就是...今天？”

“是啊。”张煜望向夕阳。

“实话说，你所期盼的生活，不会到来了。”

无声的泪淌到干硬的土地上，算是阔别许久后的滋润。

孟玥绝望地跪倒在地；“到头来，还是不可能改变么？”

“不要把一切归咎于命运。”张煜顿了顿。

“这不是命运的错，错在你没有选择正确的路，错在你始终选择回避，不敢正视现实。”

“可那时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孰对孰错，孰真孰假...我回过神时早已...早已坠入深渊了...不是吗？”她苦笑着。

“这和没有选择有什么不同？”

忽然，张煜伸出了手，孟玥以为又要打她，吓得闭上了眼，默默等待新的疼痛。

“笨蛋！就这么默默挨打，不知道反抗一下吗！”张煜的笑中带着几分心酸。

“反抗...”孟玥缓缓睁开眼。

“有用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怎么试？”

“像泓心一样，与它抗争也好，借势迎难而上，迎刃而解也罢，总之，不要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踌躇。”

宁愿犯错，也不要什么都不做。

“可是我...已经不干净了...我怕弄脏了你...”孟玥极度自卑地说道。

“说什么呢？”风愈吹愈烈，张煜的衣袂在风中舞动。

“况且那天我也伤了人，双手早已沾染了鲜血，某种程度上讲，你比我干净。”

孟玥抬头望向张煜，那有神的眼眸中散发着对未来的无限可能。

毕竟，泓心姐姐将他称作神明啊。

“我可以，相信你么？”

张煜站得笔直，风吹散的花瓣萦绕在他们身旁，将两个人包围。他，宛若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向不幸失足，却懵懂的少女伸出了手。

他想起曾看过的无数动漫主角，那些他做梦都想成为的偶像，而就在眼前，孟玥将她的一切托付给了自己。

虽然这属于意料之外的事，但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相信我，只是又一次选择，但我会用我的一切为担保，让你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未来的路...请交给我吧！”

“嗯...我相信你。”孟玥抓住张煜的手，起身跟上他的步伐。她紧紧地握着，再也不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