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太迟了...”
泓心还想再问,但瞥见孟玥裙摆间血迹的刹那,明白了一切。
“谁做的!告诉姐姐,好吗?”
孟玥轻轻摇头。“我不想再提起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了,现在的玥,就像这口枯井一样,它只是出了一次差错,有一个人恰巧喝出病了而已...但从此,在无人问津。孟玥也会和它一样...被人们唾弃,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与其被人反复提及,不如...就此了结。”
泓心紧紧抱住孟玥,随她一并哭泣,虽然爹告诉她一部分真相,但为了孟玥,泓心必须撒谎。
“别看...别看我爹每天板着脸,一副谁也不敢招惹的样子,其实他...可脆弱了,但凡我出点事,他都会心疼地整宿整宿难以入眠...小玥,你爹也是一样的吧...他每天拼命地四处奔波又是为了谁?如果你不在了...那孟当日复一日的付出...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么?”
即使是为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你的人,你也要拼命活下去啊...
“姐姐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你与枯井不同,它的使命,仅仅是作为一口井罢了,从诞生之初便是...”
“孟玥...知道了...”她推开泓心的手,低着头,主动拾起伞,撑了起来。
“陪我回去吧...”孟玥攥着泓心的手,仿佛攥住她的整个世界,因此攥得很紧很紧。
等到孟当回来,雨也差不多停了,泓心见孟玥迎接孟当时已恢复了不少气色,也便告辞回家。
“事情差不多圆满解决了。”泓心回家后思忖半晌,还是决定讲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爹。
“你这是在逼良为娼。”爹冷不丁地驳回她的话。看着泓心不解地神情,他简单解释道。
“孟玥不是不想死,而是你说的那些,让她背负了无形的压力,不能死。”
泓心缓缓低下头,她也隐约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但是...有些责任感也不是坏事吧...”
“孟玥还太小,她根本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迟早有一天,生活的洪水会将她的浅洼冲溃。”
第二天,孟玥早早起来了,平静的夜晚险些让她忘记,直到看见那半筐鸡蛋,才想起痛苦的回忆。
钱,已经被爹拿走了,再带回来也就不是那些钱了;鸡蛋迟早有一天会吃完,裙摆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泓心姐姐洗得干干净净了...
孟玥忽然有一种开脱感,虽然类似于自我欺骗,但...
“只要与这些相关的一切证据都消失,那这件事就不复存在了吧...没有人会提及,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可当她迈上街,却听见晒太阳的老太太们议论纷纷。
“听说了没,孟家隔壁的老王,昨天犯大事了,听说还要被押送到衙门呢?”
“真的假的啊...我看他平时还蛮老实的,没想到私下里...”老太太说着说着,忽然瞥见了孟玥。
“诶?小玥,天气蛮好,好久没见你出门了。这不,正好聊到你嘛,昨天的事...你没受伤吧?”
昨天的事...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孟玥感觉明媚的天瞬间阴沉了,平静的空气顿时狂风大作,她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下午...
孟玥一言不发,转身逃回了家里,紧闭房门。
“诶?这黄花大闺女咋还不敢见人了。”俩老太太不解地耸耸肩。
“说不定,昨天被偷东西的吓到了。”
“他们...都知道了...我是个脏孩子...最肮脏下贱的人...为了钱可以贱卖自己的尊严...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不要脸...烂裤裆的女人...”孟玥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喃喃。
“姐姐欺骗了我,王叔也欺骗了我...他们没有保守住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不可能被忘记...我已经是众矢之的,是爹的耻辱...”
孟玥想起了那口枯井,但泓心姐姐的话已断绝了她寻寻死的念头。
无助的目光漫无目的地上下寻索,最终落在那半筐鸡蛋上。
“鸡蛋...不,那不是鸡蛋,那是属于我的尊严...是我用尊严换回来的。泓心姐姐说得对,我不应该寻死...我应该替爹分忧才对...我应该...挣回更多的鸡蛋...”
又是某个下午,得知王叔被衙门释放后,孟玥提着空空的篮子,推开王叔未锁的家门。她的突然造访,似乎在王叔的意料之中。
“终于想通了?”
“嗯...”孟玥咬住下唇,点了点头。孟玥还是孟玥,只是这次她的眼中没有害怕,没有犹豫,甚至连情感变化都没有,空洞洞的,深邃而寒冷。
“与其相信那些表里不一的人,不如被你明码标价。”
“早有这样的觉悟,该多好?”王叔放下旱烟枪,接过孟玥手中的竹筐。
“这次要多少?”
“和上次一样...”孟玥攥紧衣襟,泪水沾湿了她的手背,她不由自主地更咽。
“怎么了嘛~”王叔将装好的鸡蛋用布认认真真包好,放在门口。
“如果感觉委屈的话,叔也不强迫你。”
“不...”孟玥摇了摇头,朝着王叔绽放笑餍。
她没有伪装,这是真心的笑容。犹如盛开在地狱的死亡莲华,七分无奈,三分妥协。
“孟玥应该谢谢你才是。”
只是,孟玥并不知道,泓心她爹是以偷盗罪为由逮捕了王叔,他在竭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但亡羊补牢对于已亡的羊来讲,已经为时已晚。
孟玥的身体,犹如被魄璃划破般,无法愈合,即使愈合,也只会留下一道青涩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