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他不希望苏徵和陆星择有过多的交集。
陆星择的名号他听过,圈子里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偶尔听一中的女生讨论他和陆星择两个人见了面会是什么样,也有时见过沈嘉南身边的这个男生,听多了看多了就记住了。
从他的角度想,其实陆星择之于他,没什么两样。性格乖张,出手狠厉,就连说话都是生人勿近的语气。
偏偏有暴力倾向的分子,对于苏徵来说是个例外。
她讨厌所有用暴力解决的方式,也讨厌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人。
这个变故是夏尤初中的时候发现的。
有时候,苏徵看到她身边有人打架被打出血迹以后,脸色就会发白,整个人颤抖着僵直着身子,即便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她,她的眼睛里总是盛着不该有的害怕和惶恐。
仿佛透过那些人的肢体接触,她会想起她爸爸每次不高兴时的神情,然后用所有能伤害她的东西给她制造伤痕。
他慢慢教苏徵放下,脱离苏敬华的掌控,甚至教她如何反击。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尝试的结果,只是苏徵敞开心房的一小部分。
每当苏敬华在狭小的公寓楼里用极近残暴的钝器施暴时,苏徵就会放弃抵抗,甚至连求助都难以开口,整个人就像失去控制那般,只做一个傀儡。
苏敬华是个伪善的老狐狸,白天他当个模范丈夫,人少和善可亲,夜里褪去皮囊,露出尖利的爪牙慢慢侵蚀苏徵和她母亲的意志。
初三的那年,苏徵的母亲因为长期病虐去世。
夏尤的妈妈是苏徵妈妈生前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看着苏徵跳进火坑里煎熬着。
去年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苏徵母亲的娘家人把苏敬华告上了法庭。
定下罪名后的苏敬华在外流窜逃跑。
夏家隔三差五地被人骚扰。
夏尤和苏徵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和今天一样。
苏徵离开了夏家,离开了一中,去了南辕北辙的八中。
再到如今,苏敬华现身。
这一连串事情的持续性发生,随着今天这件事情的落幕而逐渐清晰。
即使离了那个破碎的家庭,以苏敬华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会轻易放过苏徵。
而苏徵念着他爸往日的情分,一定不会向警方透露关于他的行踪。
苏徵的小姨平时还要忙上自己的事情,苏徵不会为了自己去打扰她。正像前段时间,他和苏徵被苏敬华袭击后,为了不连累夏家,毅然决然地搬出了夏家,离开了一中。
虽然夏家安宁了很多,苏徵也过上了新的生活。可今天这件事的发生,也印证了接下来的一些事情的征兆。
鉴于陆星择和他们的关系浅淡,夏尤还是决定先把苏徵的情况保留,只身道了句谢谢。
陆星择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却对夏尤舒服不上来,尤其是前一天晚上,他对苏徵叫的那声“只只”。
苏徵这几天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消炎药每天都有挂着,她背后的伤口被护士清理了又换。药水摄入苏徵的血管里冰冰凉凉的,白皙的手背经络连续几天被消炎药水的针管祸害得发青。
病床外的天气很好,暖黄的光线照着她被窝掖的一角,烘得那一处有些微微热。
小姨坐在她的床边,脸上的愁容伴着笑容混合着,有些难为。靠近病床的小桌上,绿色饭盒拧开盖着,摆在水果篮旁边。
“只只……”
小姨欲言又止,手里的橘子皮扯了一半停了下来。
“不然我们还是报警立案吧,你一个人外边总不是事。”
苏徵怔仲地看着白花花的墙壁,眸子里的光亮被那一晚苏敬华的恶相一点点抹掉,失了色彩。
她轻声说了句:“好”。
意外的,没有反对。
小姨有些发愣,“只只不反对了?”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之前她总觉得,人是会变的。由好向坏的方向发展,再由坏的方向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她想错了,像苏敬华这样的老狐狸不仅没有心,也没有骨肉血缘可以讲,每次下手的时候,都是泄完了怒气往死里下手。
这一次,连带着无辜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她疲惫了,也厌倦了原谅。她对苏敬华的忍耐也到了一种限度,之前的伤病记录还有医检报告都被她一一保存着。
这种变态还是送进监狱比较好,一时的怜悯之心只会祸害她周围更多的人。
“小姨,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照顾我。”
苏徵小姨在城市的繁华区开了家奶茶店,每逢节假日,都是奶茶店收益最多的时候。这几天天气格外的好,小姨的奶茶店生意应该还不错,店里肯定都是忙上忙下。
她这情况来的意外,却耽误别人时间,还要麻烦别人。
“不忙不忙。”
小姨笑着开口,眼角下方的法令纹深了些,“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快些好起来,然后给我店里帮帮忙,打打下手。”
苏徵应声,转头将一小瓣橘子咬进嘴里。
青橘涩中微甜,口感尚佳。
小姑娘眉眼弯弯,露出了劫后的第一个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