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得王绪狂态立消,冷汗冒出,厉声喝道:“黄口小儿,你想构陷王家吗?你是何人?”
淝水之战后,司马氏收回皇权,王谢两家后续无人,此时若被人抓住他的口误告到御前,指不定生出事端来。
看到王绪变了脸色,杨佺期心中爽快,微笑道:“王内史,这是小儿安玄,年少无知喜欢狂言乱语,还请王内史莫怪。安玄,不可无礼,还不敬王内史一杯赔罪。”
王绪有心发火,见杨家人面带讥笑,心知纠缠下去讨不了好,不理杨安玄举杯,推开案几,怏怏地起身道:“罢了,老夫不与他一般见识。老夫一路劳烦,不胜酒力,想早些歇息了。”
…………
洛阳历经战火,城内的建筑早已毁败不堪,只有司徒府的后花园--秀林苑依旧草木繁盛。前秦占据洛阳时,天王苻坚命人在秀林苑中修建了楼舍作为驿馆,太元九年东晋夺回洛阳时驿馆保留了下来。
远朋居,飞檐从松竹中翘出,华巧静逸,是秀林苑中最好的居舍。屋内四角燃着竹炭盆,温暖如春,没有一丝烟味。
王绪服过五石散后躁热不安,光着膀子在屋中横冲直撞,案几侧翻,青瓷盏滚落在地,香炉歪倒,香灰泼洒。
“黄口小儿,胆敢欺我,我誓杀之”、“破落户,也敢跟我王家比,可笑”……王绪像受伤的野兽,在屋内咆哮冲撞,一脚踢倒西窗下的花几。花瓶摔得粉碎,数枝腊梅被重重踩上一脚,碾得零落。
王强坐在角落,安静地饮着浆水。作为王绪的佐吏,眼前情形司空见惯,要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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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散药性发散后,从兄王绪才能平复下来。
一柱香后,王绪喘着粗气坐回席上。王强起身替他披上皮裘,奉上温酒,然后拉开门,吩咐侍立在门外的仆从入内清理。
红潮逐渐消退,王绪的脸色变得青白吓人。喝了口酒后,王绪有气无力地道:“子慎(王强字),杨家欺我太甚,不报此仇我恨难消。”
王强笑道:“兄长身为天使,自能呼风唤雨。洛阳天寒,兄长何不呼场风雪冻蛰百虫。”
王绪知道从弟颇有机谋,问道:“子慎何意?不妨道来。”
王强道:“会稽王因杨家依附桓家不满已久,此次杨佺期损兵折将,会稽王有意夺其兵权,不料元琳公(王珣)等人在天子面前替他美言……”
王绪不耐烦地挥手道:“原委我知,你且直说如何对付杨家便是。”
王强低垂下目光,盯着案上酒杯,道:“杨佺期因败贬官,若是归途之中再败,会稽王便有理由将其二罪归一,罢免其官职。”
”子慎想借胡人之手对付杨佺期?”王绪目光一亮,压低声音道。
王强道:“兄长,从洛阳至新野千里之遥,除了胡骑出没还有流民作乱,大有可为。”
王绪会意,笑道:“此次北来,中书令让我顺路招揽些流民帅(3)为朝庭效力。子慎不妨放手去做,事后我定向中书令为你请功。”
王强连声道谢,低下头时难掩心头酸楚。他虽然也出身琅琊王氏,但王氏百年兴盛,族人开支散叶数以千计。
像王国宝这样的嫡枝,父亲王坦之曾是中书令,岳父是太尉谢安,自小便锦衣玉食凭借门阀不愁高官,兄弟四人个个高官厚爵。
次一等像王绪等人,与嫡枝相近,得以依附为官,要不然王绪这样只知道谄媚的家伙也能成为琅琊王内史。
自己只是王氏庶枝,饱读诗书,定品时却只有六品。身在家族的外围,跟在王绪身边做佐吏,做事的是自己,居功的是他人。
苦熬近十年不过才八品,想来终一生不过是县令、长史之类的官,便连太守多半也是可望不可及。此次王绪让自己替他出气,想来事成之后有所回报,为了家中妻儿老小,不妨一搏。
将杯中酒饮尽,辛辣入喉有如火烧,王强吐出一口酒气,起身告辞道:“兄长尽管放心,明天我便起身,一切自会安排妥当。”
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王强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纱袍,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嘀咕道:“真冷,这场风雪小不了。”
注(1):史书记载,杨佺期驻守洛阳时因为生病的缘故改任新野太守兼领建威司马,笔者猜测是春秋笔法,为尊者讳。因为这段时间恰逢杨佺期战败(追击杨佛嵩,太元十八年393年),新野太守兼建威司马是繁要之职,如果真病了,不可能任职,其实是贬迁。
(2):太元十七年(392年),孝武帝以其子司马德文为琅琊王,司马道子由琅琊王徙封会稽王。
(3):西晋南渡有许多百姓流落在江北,地方豪强招聚他们筑坞建堡自守,被朝庭称为流民帅。东晋朝庭根据流民帅掌握的流民多少以及威望,任命他们太守、刺史、将军之类的官职。但朝庭一般不发军晌,由流民帅自筹经费,因而流民帅经常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流民帅的代表人物:祖逖、苏峻、郗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