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侧厅,欢声笑语,杨佺期设私宴款待徐浩。杨佺期与徐浩之父徐邈有过交游,徐浩满周时杨佺期还曾到徐家道贺。
“……叔父,你这次转任新野太守(1),可是抢了王内史的位置。”徐浩一语道破原由。
杨思平哈哈笑道:“难怪那小子像疯狗一样乱咬,原来是被二哥抢了他的官,还好安玄堵得他没话说。”
杨佺期点头道:“此次安玄确实不错,应对有度,涨了杨家的志气。”
徐浩举杯笑道:“雏凤清于老凤声,叔父后续有人。安玄小弟,愚兄敬你一杯,以后要多多亲近。”
杨安玄忙举杯相应,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酒杯,杨安玄道:“我看这个王内史心胸狭隘,怕生出事来,父亲要多加防备。”
杨广不以为然地道:“这里是洛阳城,不是他琅琊郡,那小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杨佺期等人皆不在意,杨安玄见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便不再多言。
三天后,王绪返京,杨佺期率众恭送,谁也没有留意车队中少了名官吏。
站在牛车上,王绪挥了挥衣袖,目光在众人身上停了一下,冷哼一声,钻入车中。
王绪临行一瞥满是怨毒,杨安玄心中暗凛,此人怀恨而来、受挫而归,绝不会虎头蛇尾,归途恐怕多事,自己要再次提醒杨佺期。
十一月初,杨佺期与新任河南太守周纬交接完毕,率领四百多族军,护送着家眷、车辆南下。
东晋采用世兵制,由于皇权衰微,门阀、刺史拥兵自重,领军的将领也是世袭领军制,父死子袭,代代相传。杨家这四百多族军,是杨家数辈人创下的基业。杨亮逝后,族中兄弟多来依附杨佺期,这些族军是杨家赖以立身的根本。
…………
彤云密布,寒风呼啸,天阴欲雪。
十余骑从荒芜的大地上卷过,数十里几无人烟,曾经繁庶的村庄化为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蓑草,官道也掩没在荒草之中。
一只野狗叼着根骸骨跑过,看到轻骑并不害怕,放开骨头血红着眼睛对着奔驰而过轻骑狂吠。杨安玄抽箭返身,一箭从狗眼中穿入,了结了疯狗。
将弓挂好,杨安玄嘴角露出笑意,这副躯体自幼习武,骑射精良,十二岁开始随父兄在军中历练,上过战场与敌厮杀,甚得杨佺期的喜爱。
四望野草离离,暮色渐侵,杨安玄下令道:“今日就在此过夜,你们几个四处查探一下,看看有无避风之处,好让女眷安歇,其他人注意警戒。”
临行前杨安玄再提小心王绪作祟,众人皆不以为然,无奈之下杨安玄只得请缨做先遣。先遣是件苦差、险差,要负责侦察联络、清查道路、安排驻地等行动,旁人避之不及。
前世杨安玄常年在外考古,对家人有所冷落,离婚后女儿随母亲生活,杨安玄心怀愧疚,只能在经济上弥补。
穿越而来,袁氏的慈爱、杨湫的亲近,杨佺期看似严厉其实爱怜,这些都让杨安玄倍感温馨,十分珍惜。
替代杨安玄的不光是躯壳,还有他的责任,为了家人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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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杨安玄宁愿自己多辛苦些。
杨佺期对他的主动请缨十分赞赏,让亲卫赵田护卫他。赵田是杨家世仆,自其祖父一辈起便追随杨家,别看年纪未满三十,却有十余年征战经验,武艺出众,细心谨慎。
出洛阳已有六天,杨安玄带着十六名轻骑栉风沐雨、不辞辛劳。六天同行,赵田和十六名亲卫对杨安玄无不刮目相看,这位少将军丝毫没有颐指气使的傲慢,与众人同甘共苦、亲如兄弟。
牵着马向道旁的大树行去,杨安玄看见树下数具枯骨卧于衰草中,风从空空的颅骨中吹过,发出悲鸣。
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每看到被战火毁坏的建筑、文物总要扼腕叹息,这段五胡乱华的黑暗史让汉文化遭受毁灭性打击,宫阙化为尘土,典籍焚于战火。最让人痛心的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一路行来,千里无人烟,白骨积于野,野狗食人骨,亲眼目睹这一切,杨安玄心如刀绞。
昨夜宿在大谷关,站在荒废的城头,杨安玄感慨万千:永嘉之乱洛阳陷落,多少人命丧战火,多少百姓从此关避乱南迁,多数人及子孙后代便再也没有返回故土。北望洛阳,杨安玄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带着这些离人归来,重现洛阳繁华,汉族荣光。
很快,西面搜寻的斥候回报,五里外有处荒废的坞堡,有几间保存尚好的房屋,可以遮避寒风。
从坍塌的寨门驰入,杨安玄发现坞堡的面积很大。堡内一片狼籍,地上石块杂乱,牛马的粪便和黑色的炭灰随处可见,房屋多数残破不堪,有火烧过的痕迹,应该是遭了战火。
满意地点点头,杨安玄吩咐道:“清扫地面,注意警戒。杨和,你带两个人前去迎接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