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北依宛、洛,南接荆、襄,是南北交汇、水陆交通要道,是扼守北军南下的门户。
郗恢举荐杨佺期为新野太守,便是看重他的武勇,让其镇守荆、襄的北大门。
十二月初,杨佺期到任新野太守。下车伊始杨佺期便带着三个儿子赶往襄阳,拜谢东安伯、建威将军、雍州刺史郗恢。
郗恢是天子亲信,假节镇襄阳,杨佺期此次就任新野太守、建威司马,明眼人都知道是郗恢在从中使力。
十余骑从北门入城,杨佺期带着一身风雪进了襄阳城。
临近年关,襄阳街头处处张灯结彩,牛车带着熏香,路上行人衣着华贵,脸带笑容,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杨安玄暗叹,城内城外两重天。城外墙根搭建着简陋的茅棚,路过时匆匆一瞥,看到那些百姓衣着破烂,面容消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雍州刺史府,位于襄阳城正中,两尊阙楼像天神般护卫在府前。
杨佺期等人在府前下马,有小吏上前问明来意,得知是新任的新野太守、建威司马拜见郗大人,有人引着入府。
刺史府规模不小,官廨楼台遍布两旁,回廊相接,庄重沉稳。
接连穿过两道仪门才来到大堂,杨安玄看到有群人在堂前迎候。中间那人白面长须,头戴进贤冠,身装绛色长袍,应该便是郗恢了。
杨佺期快步上前揖礼,道:“佺期拜见郗公。”
郗恢拉住杨佺期的手,笑道:“佺期老弟,我可是如盼甘霖,进堂说话。”
两人携手入堂,众人随在身后。
入堂见礼,郗恢替杨佺期引见别驾张回、治中郭俊,张回是彭城张昭之后,郭俊则是河东闻喜郭瑗的子孙。
见礼毕,郗恢让杨佺期在他的左侧落席,杨安玄兄弟三人坐在父亲身后。
郗恢用手中麈尘点指着杨安玄三人,道:”佺期,早闻你家有三虎,果然个个英姿勃发,后生可畏啊。”
“郗公过誉。佺期特来向大人报道,谢过大人举荐之恩。”杨佺期恭恭敬敬地拱手礼道。
郗恢摆摆手,微笑道:“佺期武勇过人,有你镇守新野,郗某可以放心安寝。”
杨佺期道:“下官是新野太守兼任建威司马,不能常在襄阳,想让长子杨安远替我在大人身边伺奉,还望大人恩准。”
“安远贤侄定在几品(1)?现居何职?"郗恢捋须问道,心中却隐有计较。杨亮、杨佺期父子皆是四品,想来杨安远最高也超不过四品。
“太元十六年定为五品”,杨佺期道:“现为我军中任校尉。”
郗恢点点头,笑道:“此易事尔,先委屈安远贤侄先在司马府任个主簿,以后有了机会另行升迁。”
司马府主簿,官秩八品,俸四百石。杨安远在军中任校尉,虽然也是八品,官俸是比四百石。朝庭重文轻武,长子不喜军武,能改任文职杨佺期十分满意。
杨安远欣喜地起身向郗恢拜谢,他喜文厌武,能转任主簿是求之不得的事。
郗恢对杨佺期的这个举动也很满意,杨佺期遣子在襄阳任职,有如送了个质子在他手中。杨家军能征善战,杨家素来与桓家亲近,此次杨佺期败师失利,郗恢力劝天子从轻发落,趁机将杨佺期拉进天子麾下,看来效果不错。
闲话几句,郗恢命人排摆酒宴,宾主尽欢。
宴后,郗恢邀杨佺期前往他的书房--栖心堂叙话。
栖心堂内温暖如春,帷幔遮挡看不到炭盆的位置,若有若无的琴声从幔后传出,整个书房清雅香幽。
郗恢入内换了身丝袍出来,看到正襟危坐的杨佺期,一甩手中麈尘,笑道:“佺期,此乃私室,且放松些。来人,献茶。”
黑陶碗内碧绿茶汤碧绿,泛着洁白的汤花,散发出淡雅的清香。杨安玄知道晋人饮茶是将茶饼烘烤、碾沫、罗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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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煮水至蟹眼沸,投茶沫,用茶匙打起汤花,最后倒茶入碗。
茶在中国始于神农时代,西汉时成都成为茶叶集散地,东汉开始制茶饼贩运。晋室南渡后,崇茶之风盛行,这种方式将茶叶一同饮下,异于后世。
杨安玄饶有兴趣地端起茶碗,深嗅了一下茶香,轻呷了一口茶汤。入口微涩略苦,随即回甘生津,禁不住赞了声,“好茶”。
郗恢笑道:“贤侄亦喜欢茶吗?不妨多饮些。”
一甩麈尘,郗恢道:“昔日谢太尉拜访陆尚书,陆公以茶果相待,其侄陈列盛馔,反被见责。陆公以茶为素业,高士之风,实为我辈楷模。”
杨佺期笑应道:“桓司马当年性好俭朴,宴客之时以茶果待客,亦为佳话。”
郗恢笑容一敛,饮茶不语。
杨亮当年投降桓温,算是桓家麾下,虽然桓温已死,但桓家仍雄踞江陵一带,为朝庭所忌。郗恢被任命为雍州刺史,亦有防备桓家之意。
杨佺期自知失言,尴尬地端起茶碗,假做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