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往火堆里填了几根柴，柴火的白色断面很快变黑，火焰变得高昂，吊锅里的汤汁蒸发得更快了。牛肉、南瓜、白薯切成块，洋葱切成粗丝、西红柿切成片，加上盐，倒满水，一锅炖出来，就是圆山村一道传统而经典的美食。看快要煮好了，阿川便用勺子在锅中狠狠搅拌，保证各种食材能够破碎且混合的均匀。
守卫们轮流换岗用餐。这个季节的雨水一场寒过一场，守卫们捧着碗暖手，闲聊着圆山这个巴掌大地方发生的的琐碎趣事，时不时夸赞几句这位厨师姑娘精湛的手艺。阿川偶尔回应几句，这里的守卫大多上了年纪，从他们干裂并且干枯的手就能看出来。他们听到年轻人的回应心情便会好上不少，拍着裙甲开始吆喝着年轻时的那些事儿。
教会带走了这里的大部分人后，强盗们在这儿也便没什么膏脂可刮，留下的人们现在反而活得富足。过了这里就是西沙之地的戈壁和荒漠，哨塔的职责是守卫边界，虽然黑伯尔尼人从来不会来这里。
村子里无事可干的男人们会自觉穿上锁子甲，拿起武器架上的锈剑，在哨站工作几日，如果有其他事，他们的位置可以被任何人替代或“全体放假”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年轻人则基本都去了卡纳，学习些技艺或其他活计，有的人跟随商队，隔一段时间便能路过家门。
冬至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八月的目光也跟随手指停留在“卡纳”，地图上的标示是“纺织之城”，距离目前所在的圆山村大概两个拇指的距离，要走上两天。
冬至知道八月在灯塔经历了什么，他仅仅是操着师兄般的口吻和八月说着这一路上要经过的地方及需要注意的事项。至于灯塔，他一字未提。
“我们要穿过圆山西方的树林进入戈壁滩，第一天不用担心水源，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达烬林湖附近，幸运的话还能遇到在那里休憩的商队，他们装备精良，卫队训练有素，他们来圆山用丝绸换麦粉，然后南下，绕着西沙之地周边一整圈后回到卡纳。”冬至的手指在地图上东奔西走，白色的唾液堆积在嘴角处，眼睛也在地图和八月的脸上来回轮转。八月直勾勾盯着地图，仔细聆听。
“他们不和黑伯尔尼做生意且对他们恨之入骨，若你说你杀过黑伯尔尼人，或许他们还能帮上我们一把，送给我们些鱼干，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囊就会轻便不少。”
“为什么不是你说？”八月眉头一皱。
“他们同样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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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玩火的人。”冬至下嘴唇将上嘴唇拱得老高，说完用指甲在卡纳的旁边划了一道，“进城之前我们需要缴械，卡纳是个很有意思的城邦，那里的城主是个和善的人，他不希望异域的刀剑出现在他的地盘上，他为了子民们如此谨慎并不过分。所有进城者携带的的武器都会留在这个位置，这儿是个废弃的校场，士兵们会保管三天，三天过后物主没来取的话，他们就会拍卖给出城或入城的游商，一定要记住这里，或者你可以记住另一块地方，把你的剑埋起来。”
二人正说着，木门被一脚踹开，雨声和冷风一下子闯进屋内。
“这不懂事的兔崽子是谁家孩子，我替他父母教训了！”
身形健硕的男人将手里一个扭动的黑团子掼在地上，能看出裹在外面的是一条被淤泥浸透的白色斗篷，里面的活物疯狂挣扎着。男子的目光在屋子里四下搜索，左手在下颌揉搓着，转眼就对上了老守卫浑浊的双眼，老守卫坐在门口的长条木凳子上，一见这年轻人脸上的刀疤，碗中的汤汁便开始一抖一抖沿着碗壁流了下来。
坐在方桌旁的八月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格文，他的皮革马甲被雨水淋湿闪着亮光，冬至看了格文一眼又继续桌子上的事儿。
“阿布？”
在吊炉旁的阿川放下手里的汤匙匆忙跑到格文面前，斗篷里的人听到阿川的声音后便开始拼命叫姐姐，身体扭动地也更加剧烈。
格文面不改色，胸腔里一口气强撑着自己的镇定自若，心想着如此貌美、善良、恬静的川怎会有如此不懂事的弟弟。他一把夺过老守卫的碗，咕咚一口下肚，古怪的味道让他的表情瞬间狰狞，他恶狠狠地将食物连同心中怨气与尴尬喷吐在老守卫脚边的地板上，吓得老守卫嗓子里吭吭唧唧不知在说什么。
“这厨子今天是把卖盐的打死了！”格文使用自己的舌头搅拌着口腔，余光里是阿川一脸的冷漠，就像是在要求格文把吐出来的食物舔舐回去。
阿川解开斗篷的系带，少年从里面窜了出来，那张又青又肿的脸怒气冲冲抵到格文面前，他的左眼已经消失在肿起的上下眼皮之间了，右眼则渐渐发红湿润，两人隔着巴掌大的一块空气相望。
“疼吗？”格文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疼。”少年几乎是用哭腔狡辩着。
“现在呢？”格文诡异地扭动着身子。
“呜···疼~”少年的本能出卖了咬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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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关。
格文点点头，挪开了自己的脚，下面是少年宽了不少尺寸的鞋。虽然自己打赢了少年，但仍付出了代价。左侧嘴角肿起，那是少年趁他之危打下的第一拳，右下颌也同样受了一次攻击，大家都看到了，他从进屋开始就不自觉地抚摸那个不舒服的位置。
“哎呦，这大家都在啊。”格文迈着四方步走到火堆旁，直接脱下自己的马甲晾放在一旁的盔甲架上，顺手搬过一个木墩坐下烤起手来。
“哎？”冬至戛然而止，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剐蹭着嘴角若有所思，随即把手指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皱紧了眉头。
“你不是格文吗？”冬至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格文。
“当然，我们之前见过一次，在大鲨港。”格文在撩擦身上雨水的同时不紧不慢地做出了回答。
“不是你来这干什么呀？你不是应该和八月在一起吗？”冬至眉间的皮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揪着。
“呃···八月已经在这了，我是自己来的。”格文一拍大腿，诚恳答道。
“哦，你确实不是和八月一起来的，你是和那个孩子一块来的。”冬至两掌一拍，手型由布变成剪刀，“你扛着他回来的，是你救了他！”
“不不不，是我揍了他。”格文疯狂摇着手说到。
“不对，是你救了他，这孩子天性淘气，这衣服都脏成那样了，是你把他送回来的。”冬至下嘴唇又向上拱起，“没错，是你救了他。”
“不是不是，我···”格文强颜欢笑，感觉如芒刺背。
“我说你救了他，你非要说你揍了他，你要是真揍了他，你来这儿干什么呀？”冬至眉头挤出一个“川”字，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挫着下巴上的胡茬。
“那乡亲们都告诉我到这来能找到那臭小子的家人。”格文用手指遥遥指着屋外方向画了一个圈。
“那些人你认识吗？”冬至突然右手往桌子上一放。
“不认识。”格文摇头。
“不认识他们算是什么人？”
“陌生人。”
“对嘛，这陌生人的话怎么能信呢？”冬至龇牙咧嘴看着周围的观众。
“对呀···那我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打扰了打扰了。”格文会了冬至的意，左手小心且自然地扯过马甲，嘴里念叨着从木墩上坐起来。他刚刚从冬至的眼神中看到那只属于同类动物才懂得的重要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