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二十二年五月,张岊重伤归,仅数骑从。
初,张岊领亲随七十八骑赴博州,博州马步军总管柴阳倚重之,令与副将刘贺、姚武并力禦寇。此二人皆勇武大义之士。刘贺,字不才,气貌雄伟,最善骑射,箭出百步之外。贺守西门,有乱兵贼众不得入而奔。贺追及,下马与语,皆感泣罗拜,誓无复为盗。又尝中矢透骨,镞留不去,以强弩出之,笑语自若。
姚武,字唐卿。有悍首整军甚武,姚武前射中其目贯首,一矢毙之,一众欢呼。明日,来攻益急,武手射数百人,裂指流血。又遣子姚波引状骑出侧门掩其后,所向必克。
魏博流军伙同运河水匪合攻博州,众二十万。博州城几不能支,蔡家军五千人来救,约共抗流寇,柴阳不得已纳之。张岊极力劝阻,不听,暗有所备。
流寇知蔡家军至,一夕遁散。蔡家军害柴阳,屠戮军卒,占博州。张岊拔刘贺姚武出得城来,奔归邯郸。
李客厚待刘贺姚武。
二人跪拜再三,曰:“殿下诚欲驱豺狼,收博州,吾等以死效力!”
李客:“吾为若曹夺之。”
淳熙二十二年七月,李客亲领狻猊军二万出邯郸趋博州。
探马回报:“前方武聊城,守城令为蔡横,精甲兵一万有余,更招募城内敢勇五千人,抢运漕粮粟二十万石,可谓兵精粮足。武聊城袭古城制,方城,设城墙与外壕,蔡横月前加紧增高城墙,加深壕沟。城高四长,下阔六丈,上收为三丈。外壕更阔达五丈,深一丈二。一门单道,未设羊马墙。”
客喜曰:“吾得之诶。”
下令曰:“张岊于东南角全力以轒輼车填壑除障。刘贺带人于城东立炮,则城上东西数十步,人必不能立;又于城南添一炮,则城上南北数十步,人亦不能立,便可进上城之具。听号令全力攻城!”
如客所料,城破,溃兵北向败走。众将惊赞客神策妙算。客暗笑,怀中揣书册《守城备要》,前朝陈规所撰,沧海遗珠。数日前,女王亲身送至,其中详论旧制方城炮攻秘笈,由此底定胜局。
那夜,客巡查完毕,返回行帐,竟灯火通明,一娇小身形,暗卫信使打扮,正伏案拼接烧损文稿。女王亲至!客一把拥入怀,深深嗅着。女王略略推开,说道:“勿闹,女王正修复前朝陈规所书《守城备要》。月前,韩力收整藏书阁意外发现,可惜损毁稍多,他也来不及修订,把残片包了囫囵亲自送来女王处。嘱女王急送来此。”
女王又道:“你可知陈规其人?”
客埋首女王颈间,哼哼道:“不知。”
女王似嫌弃般略略侧头道:“深藏功名,未有著名,然实乃守城大能,你可知前朝顺昌之战?”
客:“仰慕之战!初,金戎南侵,一路吹枯拉朽,南军一溃千里。多少所谓金城汤池龙渊虎垒,不堪一击,偏偏这顺昌小城,偏于一隅,残垣断壁,刘錡将军率八字军竟能借骄阳炙甲,以逸待劳,五千勇士击溃二十万金戎劲旅,一举扭转战局,可谓战神!又传闻,多亏顺昌令竟存有万石粮粟,更坚定刘錡军死守雄心。”
女王抿嘴一笑,伸出玉指点开李客,道:“非死守也。顺昌令即陈规者也。规曰:攻城者有生有死,善守者有生无死。可谓善守,而不得谓之死守。当日乃规极力挽劝刘錡驻守顺昌;乃规未雨绸缪多方筹措积粟累谷以备大战;乃规率顺昌民众老幼妇孺皆共力构筑三层纵深防御城备;亦是规献策刘錡按兵养锐,以待午时烈日炎炎金戎重甲难堪之际,突出奇兵,一击而中。规剖言靖康守城之失,精思实践守御之道,其属下汇成《守城备要》,实为沧海遗珠。”
客累极,迷糊应着声,犹自单手笼住女王细腰,不舍离,不知觉依靠着女王睡熟了。觉醒,女王已去,独留案上修复八成之《守城备要》。
狻猊军轻取武聊,近逼博州城。
李客亲探博州城,见城门外壕上,只用实桥。多开城门。知博州守御甚得陈规精髓,客围城不攻,月余,韩力亲押攻城器械亦至。始攻城。初,依陈规制构建三墙两壕。三墙即羊马墙、大城墙、里城,大城墙外、里城外各深挖沟壕,极力扩展纵深守御,迟缓蚁聚冲击,聚歼得以冲入的尖兵,以此守御,有生无死,坚城无虞。
客:“博州守令孙文,愚忠守旧,失于应变。破城,惟快惟锐。”
晨光熹微,客当夜竟围城一周,立四丈等齐城墙之帷幕。辰时,铁石齐发,同击西北侧羊马墙,须臾,墙塌五尺。帷幕突开,工兵骤出,滚动轮轴推出壕桥,百来精骑随之冲出,在羊马墙下伏兵反应过来之前,控扼缺口。工兵紧随,于缺口处连接轒輼车,直通大城之下。博州羊马墙内伏兵尽出,冲向轒輼车,意欲斩杀来犯。万万料不到,突然精骑兵带工兵迅疾撤走。之后,泥圆齐发,精准打击羊马墙内伏兵,如此两三次,辰正,羊马墙伏兵尽灭,守令孙文震恐,不敢开大城门增兵羊马墙。只调集主力于西北侧,正对羊马墙缺口处。客令工兵尽出,在羊马墙与大城之间搭建铁板开挖墙下。城上石、矢、火皆不能破铁板。孙文立刻命人守于大城里侧,以防客挖隧道入城。客兵只从外侧挖深四丈,并不贯穿,之后竟然回撤。于城内守兵惊诧之时,数辆高达三丈两丈宽战车鱼贯驶出,数道黑水凌空喷射,直冲先前工兵所挖墙脚处。黑水强蚀,博州城大城取本地沙土打夯,并不坚实,为黑水切割,地基挖空处,即时坍塌。帷幕一撤,数百重炮齐攻西北破口。大城不支,裂出一丈缺口。孙文眼见不敌,立刻下令弃大城,全体退守里城。巳末,李客下大城。如法炮制,工兵搭壕桥,建铁板,深挖墙脚,黑水蚀土,重炮聚力,劈开里城。午正未至,破博州城。孙文弃巷战,自尽。举城降。下博州。尽收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