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人走过城门踩在定春成的街上,城门两旁负责禁查的校尉都没有任何反应,仿若不见。
从大道拐入巷弄,绕过几家宅子,那人站在一座屋舍前,屋子荒废多年,被附近的野猫野狗占据。那人本想推门而入顿了顿收回手凌空而起。屋顶残破不堪,只剩几块残瓦,透过屋顶坑洞可见屋内空无一物,角落里盘踞的几只幼猫正在酣睡。那人面无表情,折扇敲打手心,多少年未归家,家乡早已不是家乡,如今又是谁国谁家落魄不再居。
他心念一动,屋内积雪尽消,围着猫崽的母猫,抬头望了望四周,叫唤一声又睡了回去。
见这一幕那人微笑,好像回话般轻声道:“不用谢。”然后他盘腿而坐,伸手摊掌,丝丝柔和白气从他掌心散出越来越多很快汇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团,随后有一道道金光从那人眉心飘出,绕着左臂流入掌心,每次金光流入,光团便会y有一瞬间化作一张雪白符箓。符箓可见六字,正中偏上两字占据符箓一半,影影绰绰,模糊可识“坐定”。”右下垂字四个鲜红小字,比坐定二字清晰分明,如刚刚写就,“道祖斥令。”
那人看着变化不断的符箓,苦笑不已,不再深刻的记忆里,某人已不再是先生的学生,这又是何苦。
他望向城南一处大宅,目中一个正在入宅的孩子突然回头看向这边,好像与他对视。他知道这时候的孩子不过是心有所感,不曾开窍怎见仙人?
山下凡夫俗子不知山中修行境界,见到修士便口呼仙人,仙师,仙长。便是修士与其解释也无大用,只有踏上修行之人才真正懂得何为仙人。搬山倒江四时随心天地倒转,不过仙人一念。
“先生,学生不懂。”青年容貌的仙人,看着符箓上的“道祖”二字,眼神悲伤。
他本不想来,那年有一人从天庭落入人间,他心生感应,不太记事的脑子瞬间想起了很多往事,时至今日仍然杀心大起。他觉得自己不杀那位天落的谪仙人已是听进了先生的劝诫。
所以某人的灵台天劫,天命牵引,因果相亲,天庭追索,与他又有何干?
他巴不得天上那些蹲坑几万年的王八踏入人间,大家来个痛快。
若是他自己修为够高,肯定毫不犹豫开了那扇天门,杀穿天庭,打它个天地破碎,大道不存,三十三重天?他孽晓生打你个青天白日!
可惜他连自保都难,青年叹了口气折扇敲击心口,如今人不人仙不仙的惨淡光景,光是续命都要倚仗妖族法门。
只是前几日,青年按每年旧例去一处悬崖祭拜一把悬空不知几万年的在鞘长剑,叩拜三声后,长剑突然出鞘一寸,当时剑气冲天惊得四方宗门,修士皆以为有人取走长剑,当他们赶到时,长剑早已归鞘,如之前一般恒古不变,崖边有一位青年指尖溢血,对着一张滞空符箓泪如泉涌。
当时符箓道气如日中天,出世便横生异象,天地骤亮,生发不动,定立一方。
直至青年用指尖献血覆去那个真名斥令改为道祖斥令,才压下道气,止住异象棋,收入丹田。
最后青年带着重宝踉跄离开,周围修士无人敢抢,敢拦,敢起一点心思。
山中无人不知,榜天下仙——孽晓生。
归家的白川踏过门槛的瞬间猛然回头望向东方,
然后凝目细看,古怪感觉一闪而逝。
“怎么了?”
白川挠了挠头,回答爷爷的问话,“刚才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又好像没有。”白川突然想到白日里的黑熊,好奇问,“爷爷,熊会不会变鬼啊?”
前一句白愁听的认真,等听到后半句老人就又揪心起来,该死的骚婆娘把孙子吓的都语怪力乱神了。他一把抱起孙子,温柔道:“走,先看看脚伤。”至于有人偷看这种事,久经沙场的老人经历过的暗杀不计其数,自己都未有所感,所以只当孩子戏言。
白川没再坚持自己行走,头靠在白愁的肩上望着东方,思索刚刚那种异样感觉,有些出神。
陆青梅在下人禀报后,慌慌张张往客厅而去,白愁在那正让人将大夫请来。
白庭山跟在一旁劝慰,“慢点慢点。”护子心切的陆青梅哪听得进去,反倒是越劝越快
等陆青梅来到客厅,见到儿子坐在椅上光着的脚丫一阵紫红,瞬间红了眼眶,跑向儿子的同时,哭着抱怨,“就不该学的,就不该学的。”
白庭山站在一旁,看着满脸血污,脚踝红肿的儿子正一边与自己笑着打招呼一边安慰泣不成声的娘亲,又瞥了一眼一旁担心却藏不住笑容的父亲,心中百感交集。他笑着对儿子说了句往年孩子习武都没听过的话语,“好样的!”
白愁诧异的看了眼白庭山。
白川被娘亲边哭边抱也不好挣脱一个劲的安慰娘亲学娘亲平常哄自己的样子拍拍娘亲后背,谁知娘亲哭的更伤心了,无奈只能望向父亲。
白庭山看见门口来人,说了声,“大夫来了。”
陆青梅这才放开白川让大夫好好看看,特意叮嘱一声,别千万落下病根。
白川的伤自然不重,白愁习武多年对跌打损伤了如指掌,一眼便能看出伤势轻重,之前在山上更是细心确认过。
否则白川不管怎么坚持白愁都不会答应,坚韧心性不该以身体为代价显现,曾从军多年的老人最明白这种道理。但老人心疼还是会心疼,毕竟哪愿这般好的孙子受半点.伤。
大夫还是那位老大夫,白家有啥大病小病都会找此人,是一位医家外族弟子,医术边郡有名。
“齐爷爷好。”白川笑着打招呼,全然没有孩子受伤吃疼的哭天喊地。
大夫笑着“诶”了一声,“又顽皮了?”伸手轻轻捏了捏白川脚踝,迅速诊断道:“骨头没事,应当是撞在硬物上了吧?皮下血肿,消肿就没事了,不过这几日就静养吧,我为他上些药。”
白庭山客气道:“麻烦大夫。”
有些老态的大夫摆手笑道:“这孩子倒是个能忍的。”
白川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不疼的“
“哈哈,好孩子。”大夫取出药柜配药。陆青梅瞧见了儿子这副懂事模样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抹眼泪,哭着轻声劝了声,“川儿,不练了好不好。”
这次白川没有安慰自己的娘亲,而是沉默的看向娘亲,半晌才说了在山上与爷爷说过的想法。
“娘,学武可以当将军,我想当白将军。”
陆青梅j愣住,眼泪还在淌哭声没了,她看向一旁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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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视而不见。
她很自然的认为是老人灌输给孩子这些想法,但又想起夫君今夜与她说过的言语。用帕巾擦干眼泪的妇人,看着目光坚定的儿子,一时无言。
今晚的白庭山稍显沉默,看着不到八岁的孩子稚嫩的说未来事,好像又见到了三岁孩子追着老人说要学拳的景象。
当年的家里无人支持,是孩子自己苦求而来。即使之后也当是孩子心性一时兴起,谁曾想一时兴起便是一千三百多个日夜。
如今孩子七岁,言语要当将军。稚嫩一如当年。
白庭山空落落的心头吹进一缕清风,吹散些如烟云轻飘却密布心间的愧疚,他看了眼老人,对着坐着的儿子笑着点头。
所以椅子上的孩子也笑了起来。
早已熟悉孙子惊人惊语的白愁脸色平淡,看着大夫一圈圈给白川上药包脚,脑子里盘算着砍后院哪课树做拄拐。
大夫上完药打趣道:“是个小大人,到时还希望将军能和上一位白将军一样,多杀几个西莽子。”
白川听到上一位白将军几字时笑的特别灿烂,拼命点头。
第二天早晨,白川拄了根枣木拐站在大门前。今天父亲和四叔要去边关随军,爷爷,娘亲和四姨都去相送,家中就剩二叔一家,二妹和两位堂弟。
白川要是没受伤也会同行,然而受了伤的他,根据大夫和家里要求必须在床上静养个三四日。但练武多年一日未停的他,突然要不动精休,那还不浑身难受,根本呆不住。
索性做爷爷的了解孙子性子,连夜砍了一株枣树,做了根拐也没和孙子说。今早醒来时拄拐就已经静静的靠在床头了。
拐一入手尺寸正好,不高不低,白川拄个两下就熟练自如,饶有意思的玩了几下,就打算出门去看看城外的弋将军,却听门房说天光未亮大军就已过城,那动静老响了。
白川没了念头,靠着门框发呆,想出去走走又不知去哪,这座城所有景色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都能走完。痴迷练武的他,也没什么世家好友,自然也无处串门。
“哥,哥”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白川回头笑道:“白百呀。”同时向牵着小女孩的侍女打过招呼问道:“是要出门吗?”
白百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说话。侍女答道:“刚才池家少爷来过,说城东多了个算命道士,长得特好看。小姐就想去看看。”说到这侍女有些羞赧,哪里是小姐想看,那池家少爷的侍女说的天花乱坠,她可不信。一个男人能有多好看?
白川一听就明白了,正好自己无事可做,去看看新奇事物也好,顺便看看那道士有没有自家爹娘好看。于是孩子“哒哒”走起头前带路,“走,一起!”
这下侍女慌了,除了老将军谁敢陪大少爷出门啊。就算是老将军要是没照看好大少爷也要被大夫人埋怨好久,更何况她们这些下人,听说大少爷的侍女每年都换。,
心里忐忑的侍女看见大少爷拄拐飞快,眨眼已走出数丈。赶忙抱起小姐追上去,担心的喊,“少爷慢些慢些!”
门房在隔间里看的清楚,默念一声保重。大夫人宠溺大少爷的事整个定春城无人不知,稍微出点事都够碧春吃一壶的。
一大两小走在街上,昨晚冬雪堆的有点厚,侍女眼看白川一拄一拄的“咚咚”直响,生怕他不小心滑溜一下,抱着小姐也不便搀扶
扶,更何况大少爷走的飞快她都有些跟不上。只能在一旁连劝,“轻点少爷,少爷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