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陆手里提着一灯笼,暗黄的火光映着那张皙的脸,的表情有些紧张,待看清窗外之人是燕丰后,才似是松口气一般。
燕丰做贼心虚,立即绷直身体,结结巴巴地喊:“宗、宗主,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芈陆不答反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
燕丰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害怕芈陆起疑,拼了命地要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
偏偏越越做不好,即便看不见自己的脸,能猜到自己此时此刻的表情一定分不自然。
“我、我来看看斛律偃。”燕丰为自己找补,“昏『迷』了这么多时日,不知何时能醒。”
芈陆定定望着:“天不看,夜里来看,还在窗纸上戳小洞看,这样能看清吗?”
燕丰:“……”
就在燕丰怔愣之时,芈陆眼尖地注意到了被燕丰踢到角落的烟筒。
芈陆走过去,弯腰捡起烟筒。
燕丰见状,顷刻间僵成了一块木头,豆大的冷汗额头上滑落,眼睁睁看着芈陆拿起烟筒上下打量,一时间连如何呼吸都不知了。
唯一让庆幸的是,芈陆未看出烟筒的用途,连如何打开烟筒都没看出来,只能扭头问:“这是什么?”
燕丰装傻:“回宗主,我未见过这东西。”
芈陆问:“这东西不是身上掉下来的?”
燕丰赶紧摇头:“不是。”
“哦~”芈陆点了点头,反手把烟筒放进自己的乾坤袋里。
燕丰当场傻眼。
还为芈陆多少会问一下其人,到时候私底下和其人说一下,就能名言顺地把烟筒拿回来了。
结果芈陆直接私吞了的烟筒!
这新宗主前是在街上讨饭的吗?怎么什么都往自己口袋里装?
难一整仓库的『药』物还填不满的胃吗!
芈陆转眼瞧见燕丰和天在仓库里如出一辙的崩溃模样,故作担忧地上前一步:“没事吧?的脸『色』好难看。”
燕丰连忙后退一步:“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芈陆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等明天再来看斛律偃不迟。”
燕丰痛苦地应了一声,弓着背,脚底抹油似的跑掉了。
芈陆等燕丰跑远,才乾坤袋里拿出方才的烟筒。
不是傻子。
尽管不知这东西有何用处,可来对和斛律偃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燕丰已经对斛律偃做出些什么了。
其实方才有那么一瞬,芈陆过要不要就地把燕丰解决了,虽然的修为比燕丰低了些,但是明德义等人那里薅了不少羊『毛』,解决掉一燕丰不成问题。
但犹豫过后,还是没有那样做。
斛律偃留下燕丰自有的理由,等斛律偃醒来,让自决定燕丰的去留吧。
芈陆拿着烟筒转身进了斛律偃的屋子,把灯笼放到桌上,随即坐到斛律偃的床边开始琢磨手里的烟筒。
许是最近琢磨『药』宗堂的东西琢磨得多了,居然『摸』索出了烟筒的用处,甚至找到了烟筒的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里面应该装着某种毒气,不久前燕丰是要把里面的毒气放入斛律偃的屋子里。
芈陆拿着烟筒翻来覆去地看。
突然有些好奇里面的毒气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才被燕丰拿来对付斛律偃,是不是只要把毒气放出来,屋子里的和斛律偃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这法一旦冒出来,就再压不下去了。
犹如星星之火,迅猛之势点燃整片草原。
目光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烟筒。
倘若这会把里面的毒气放出来,是不是可就此解脱?
解脱了。
斛律偃解脱了。
尽管知自己的法有些天真,不太现实,否则之前在阵法里不会那般拼命地唤回斛律偃,可颓靡的念头就像爬山虎,眨眼间便长成大片大片,覆盖了的理智。
此时此刻,满心只有一法——
可不可试一下?
就一下!
左右失败的话,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只是在下次机会到来之前,需要熬过前面多年跟机器人似的走剧情的艰难日子,而且不知自己能否还会像这次一样拥有自主意识。
跳动的烛光在芈陆脸上晃『荡』,衬得芈陆的脸『色』时明时灭,看不清的表情。
沉默许久,终是被冲动战胜理智,鬼使神差地用食指去拨烟筒的开。
就在的指尖即将碰到开时,耳边陡然生出一阵急风,那只手的动作太快,划破空气的瞬间有如一把利刃飞来。
下一刻,芈陆的手腕被死死抓住。
芈陆猝不及防,吓得身体一颤,连带着烟筒没拿稳,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床底下。
安静在空气中蔓延。
芈陆僵住不动。
直到沙哑的声音响起:“在做什么?”
芈陆如梦初醒,扭头看去,才发现斛律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眶。
斛律偃的黑发散得满枕头都是,对而言,的脸『色』实在惨,除了眉眼外,没有一点『色』彩,连嘴唇发干发。
然而斛律偃的力气极大,捏得芈陆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须臾,斛律偃再次问:“刚刚在做什么?”
芈陆心知斛律偃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实话实说:“我在看燕丰掉落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芈陆停了下,又说,“可能是一放毒的东西。”
“要毒死我吗?”
芈陆没到斛律偃会问得如此直接,安静了一会,忽然扬唇笑了起来:“不,还有我,我和一起死。”
话音未落,抓着手腕的力再次加重。
斛律偃的脸上没有丝毫起伏,好似芈陆只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可芈陆能感受到斛律偃胸腔里汹涌的情绪。
斛律偃不像表面上看着那般平静,无波无澜的水层下面,是一场欲来的山雨。
“我不会死,不会死。”斛律偃语气坚定,倒像是在向芈陆做出某种承诺,只是这种承诺的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芈陆不感动,问斛律偃:“不觉得这世界很糟糕吗?”
斛律偃说:“我未觉得这世界不糟糕过。”
“那么为何还活着?”芈陆看着,“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
斛律偃沉默了。
等了片刻,芈陆反而松口一笑:“看,回答不上来。”
芈陆没有和斛律偃在这话题上纠缠下去的意思,既然尝试失败,那便罢了。
动了动手腕,让斛律偃放开,可话未出口,就听得斛律偃说:“我生来不是为了求死。”
芈陆顿了顿。
“这世界如何糟糕,都与我无,只要我还有意识,我便要活下去。”斛律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讽刺的意味,“死有何难?难的是活下去。”
斛律偃抓着芈陆的手坐起来,长发顺势落到的肩头。
的脸被烛光笼上一层淡淡的暖『色』,可这点暖抵消不了眉眼间的冷意,哪怕嘴角微翘,看似在笑,却笑得人心里发寒,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上冒。
“纵使天地容不下我又如何?纵使那些人容不下我又如何?只要们还未将我打倒,我就有站起来的机会。”
斛律偃吐出来的每字都砸在芈陆心上一般。
芈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病了太久,连思病了,未有过斛律偃的这种念头,哪怕是一秒没有。
“我的命由我,不由其。”斛律偃说完,蓦地松开抓着芈陆手腕的手,往上抬去,抚上芈陆的脸颊。
这些天来,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同一梦。
梦见蓝天云,梦见碧绿草地,梦见徐徐微风吹到身上的清凉感。
梦得最多的,还是那笑盈盈地坐在草地上招呼过去的人。
那人的脸被光线模糊,只能看见凌『乱』的黑发和浅『色』的衣袍。
不过斛律偃知,那人就是芈陆。
无数次要看清芈陆的长,却无数次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
的指尖下往上,滑过芈陆的嘴唇、鼻尖、眼睛,最后轻轻将掌心覆盖上去。
感受到了芈陆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呼出的热气全部洒在的掌心里,像有羽『毛』扫过,很痒。
尽管这念头早就有了,却在这时候达到巅峰。
掌心下的这张脸。
究竟是什么样子。